值錢的是手藝

日　新

舅娘有一手絕活——刺繡。舅娘和大舅的結合就是從一只精美的繡球開始的。

舅娘的刺繡手藝是她母親傳給她的。多年來，老家靖西那一片，只要提起舊州鎮的韋刺繡，沒有誰不豎起大拇指連連贊嘆。年輕的女孩常常連夜到她家學刺繡，特別是那些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還不會刺繡的，早早約好，排著隊向舅娘訂做諸如繡球、手絹、繡花鞋之類的定情物，怕到時候沒有漂亮的禮物送給心上人。聰明伶俐的姑娘還想方設法接近舅娘，跟她套近乎，希望學到一招半式。

其實說到刺繡也不算什么秘方，在我們家鄉許多人都會，聰明的還專門收購刺繡品，拿到很遠的地方做貿易，據說還賣到了國外。舅娘的刺繡特別吃香，總能賣個好價錢。因此，舅娘家的日子也就一天比一天好過。舅娘就希望她的兩個女兒跟她學刺繡。

我的兩個表姐中，小表姐比較聰明，有靈氣，讀到高中畢業，文化也最高。可是，小表姐就是不愿學刺繡，她認為整天埋頭穿針引線，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沒什么出息。她一心只想出去闖世界，掙大錢。那年暑假，小表姐和舅娘大吵一架之后，背著行囊去了深圳，走時說：“我一定要活得比在家里好！”氣得舅娘三天吃不好，睡不著。

小表姐一走就是3年，3年里只寫過三封信回家。第一封信是第一年春節寫的，說深圳到處都是機會，只要運氣好，干一年頂做10年刺繡。舅娘一句話沒說，吃過年飯就默默地弄她的刺繡。第二封信是第二年春節寫來的，說那邊機會雖多，但留給鄉下人的卻很少，特別是像她這樣沒有文憑的。她依然替人打工，比在家做刺繡還辛苦。舅娘還是一句話沒說，和外婆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吃飯時給小表姐也擺了一副碗筷。第三封信當然是第三個春節寫來的，舅娘看完信終于說話了：“寫封信叫小妹回來。”半個月后，小表姐真的回來了，但是少了一根手指。

小表姐回來后，舅娘既不問她外邊的事，也不支使她干活，小表姐就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再懶的人也擱不住沒事干，何況小表姐本來就很勤快。一段日子之后，她就主動和舅娘接近，跟她說這說那，進而四下找事情做。舅娘說：“你在這里礙手礙腳，倒不如去把房間里那堆麻線和五顏六色的布賣掉。”小表姐高高興興地裝了一籮筐，拿到集市上去賣了50元錢。幾天后，舅娘讓她去把一批做好的包袋賣掉，這次賣了500元錢。又過了幾天，舅娘又讓她去賣大大小小的繡球和繡花飾巾，這次居然賣了5000元錢。小表姐把錢交給舅娘時，有一種抑制不住的興奮。舅娘說：“同樣是一堆線和布，原先值50元；做成漂亮的包袋，它值500元；再做成繡球和繡花飾品，它就值5000元。最值錢的是什么？是手藝。”

舅娘說這話時，一直沒有停下手中的活計，甚至連眼皮也沒抬。而表姐一下子明白了，從此開始踏踏實實地跟舅娘學刺繡。

現在我們老家那一片，都知道舊州鎮有個手指殘疾的刺繡姑娘，姑娘的刺繡是跟她的母親學的，精美絕倫，遠近聞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