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　那些幸福飛翔的燕子

羅永昌

建水燕子洞因為有數(shù)十萬只燕子棲居而成名，也因為有這些大自然的小精靈而格外美麗神奇。一個陽春三月旭日東升的早晨，我登上燕子洞觀燕臺，俯視瀘江河水嘩嘩流淌隨洞而去，仰看萬千雨燕凌空啁啾試比高低，想起古人的一副對聯(lián)：一條浪吼浙江潮，百萬燕呼淝水戰(zhàn)！

燕子洞觀燕自是令人遐想無限，而古城觀燕卻也無限風(fēng)光。這其中又尤以朝陽樓為妙。朝陽樓飛檐凌漢，流云摩頂，是燕子高飛獨愛之處。朝陽樓觀燕妙在晨暮兩刻。當(dāng)東方還是魚肚白的時候，雄雞待唱，萬籟俱寂，古城還在沉睡中，只聽樓上屋檐下領(lǐng)頭燕一聲具有王者之風(fēng)的一叫“啁啾、啁啾”，頓時，一燕引來萬燕鳴，巍峨的古樓上便“嘰嘰嚓嚓”的熱鬧起來。一時萬燕翻飛，亂眼迷目，穿行于飛檐翹角之際，溶入在飛霞流云之中。六百年古樓也為之靈動起來，顯出勃勃生機活力。真可謂：斯樓雖古，有燕亦靈啊！當(dāng)夕陽西下，紅霞漫天時，晚風(fēng)陣陣，風(fēng)鈴叮當(dāng)，燕子也歸巢了。一時又是精靈點點，宛如流星自天外而來，“嘰嘰嚓嚓”之聲驟響，一如淝水之戰(zhàn)風(fēng)云再起。但見城樓四周，歸燕有如響箭者，攜聲而至，迸射而入，激彈而去；有如嬉戲者，展翅如剪，徐徐而降，繞樓三匝，遲遲不歸；憑欄四望，飛燕凌空，宛若戲紅霞；流云蹁躚，恰似與燕舞；風(fēng)鈴叮當(dāng)，聲聲喚燕歸。此時此刻，我想，如果紅霞有知，它該是多么羨慕燕子啊，生長在這么一個溫馨恬靜的“快樂大本營里”，被古城百姓掌上明珠般幸福地呵護著。

那是1998年，建水維修朝陽樓。該樓建于明朝洪武年間，是建水古城的東城樓，經(jīng)600年風(fēng)雨，已滿目滄桑。根據(jù)文物部門所做的維修設(shè)計方案，要在朝陽樓屋檐下設(shè)置一個防護網(wǎng)，阻止燕子銜草結(jié)窩，消除火災(zāi)隱患。從維修保護的角度講，這是完全合理的。但是這個方案一在群眾中征求意見，便一石激起千層浪。老百姓說，朝陽樓自古就是燕子做窩的地方，裝起防燕罩以后，燕子到哪里做窩？沒有了燕子，朝陽樓還有靈氣嗎？古城還有靈氣嗎？哦！我們疏忽了！在古城人民心中，燕子是他們神圣的兒女，古城是燕子靈魂的家園，朝陽樓就是燕子溫暖的窩！為了保住燕子的家園，不使燕子成為無家可歸的游子，老百姓紛紛要求，取消設(shè)計方案中朝陽樓檐下的防燕罩，給燕子留一方棲息之地！

我當(dāng)時是建水縣文化部門的行政領(lǐng)導(dǎo)，正主持對朝陽樓的維修工作，在辦公室里，在維修現(xiàn)場，甚而在大街小巷，曾多次接待和聽取老百姓對朝陽樓維修的意見。他們都無一例外地提出希望取消防燕罩的設(shè)計，給燕子留下做窩的地方。他們那種對燕子的深深的摯愛之情，溢之言表讓我感動。一天，一個癡迷建水民族民間文學(xué)的退休老教師找到我，他說：“局長，你可知道，每天早晨東門樓上的燕子第一聲是哪個時候叫的？”

我慚愧地說：“不知道。”

他又說：“東門樓上燕子雖多，但是只歸一只燕子統(tǒng)領(lǐng)，東門樓上的燕子最早是在東方剛剛魚肚白的時候，那只領(lǐng)頭燕一叫，其它的燕子才叫起來？”

他這一說，我簡直是驚異了。我腦子里馬上浮現(xiàn)一個畫面，在拂曉的東門樓前，一個白發(fā)飄動的老人，站在寒風(fēng)里，在凝視在聆聽在等待。他又說：“有一段時間，我早早地去東門觀察過燕子。東方欲曉，樓上靜悄悄的，但是，只聽見那領(lǐng)頭燕“啁啾、啁啾”，清脆響亮的一叫，全樓成千上萬只燕子就跟著叫起來了，可見這東門樓上的燕子也是有組織有領(lǐng)導(dǎo)的。說到這里，他笑了，仿佛為這個驚人獨特的發(fā)現(xiàn)而驕傲。此刻，我心里一熱，好一個人與燕心靈感應(yīng)的天籟之音啊！我以凝視的目光端詳著這個老人，懷著深深的敬意想起春城人民對紅嘴鷗那種春天般的親情和融融愛意，想起那個在翠湖邊翹首等待紅嘴鷗歡娛共舞的老人家。

老百姓愛燕如子的呼吁受到高度重視，建水縣委、政府為此專門召開會議討論。縣人民政府縣長在會上說：“建水縣老百姓對燕子的愛心和熱情由來已久，是建水的驕傲和自豪。我們要尊重老百姓的意愿，取消設(shè)計方案中東門樓屋檐下的防燕罩，給燕子來做窩。東門樓的消防問題，我們再想別的辦法。”縣委、縣人民政府決定取消防燕罩，還給燕子一個溫暖的家園，給老百姓神圣的愛心之舉一個開心燦爛的笑臉！

如今，燕子依然在朝陽樓上筑巢為家，為父為母，縱情歡笑；人們依然在朝陽樓上，笑看白云蒼狗，指點飛燕風(fēng)箏，趣說七寺八廟！我徜徉在人群中，凝眸古樓飛燕，心中默默地祈禱，但愿這些美麗的小精靈，永遠幸福安然地飛翔在古城藍色的天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