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乾坤看電視

王曉菲

◆◆我家的電視機

電視這玩意兒一產生，就和我們普通老百姓緊緊連在一起，只要有空，只要在家，甭管內容好看不好看，有事沒事都把電視開著，然后忙其他的，盡管未必知道里面在演什么。

80年代初，和廣大的70年代生人一樣，我剛讀小學。家境不富裕，但是如果提出要求，一般還是可以滿足的。記不清具體是哪一年，反正那時大播《霍元甲》，這部連續劇讓國人知道了什么是國仇家恨，看完之后，就連我這個弱小女子也決心要習武救國，救人民于水火之中。那時家里沒有電視機，整個樓道里也只有鄰居家的那么一小臺，晚上，我吃完飯就先跑到他們家里等著。電視劇快演完的時候，有一天，媽媽突然從外面買了一臺14寸黑自電視回來，我還納悶呢，那多奢侈啊。后來我才知道，鄰居阿姨總嫌我去她家看電視，煩我了，給我臉色看，嘴里還還和她老公嘟囔，媽媽一氣之下湊了點錢，立馬就抱回一臺。

就這么一臺14寸小電視，一直陪我度過了我一生的教育階段。

◆◆偷看電視

其實母親對我看電視管束并不嚴，但必須要早些睡覺，那么多好電視劇，誰忍心把這大好時間睡了覺。但總得想個辦法才是呀。想起來那時候的自己像間諜一樣。等他們睡了，我才偷偷看電視，先出一只腳，腳跟著地，然后腳掌緩緩放下，穩定后又出一只腳，黑漆咕咚的，因為大家都睡了，燈關掉了，我就朝著黑暗伸出了手，慢慢地摸，看有沒有東西，凳子或者桌子，精確地越過障礙而不發出一點聲音。終于摸到電視機了，先把聲音旋到最小，然后再開電源，看到圖像然后再一點點地開大聲音，以自己能聽到為準。最后，一定要注意，電視機罩一定要罩回原樣。女人都是十分細心的，如果這個細節不把握住，可就前功盡棄了。

后來，參加工作了，我有一次和我媽媽說起這些事情，我想，我媽媽一定很吃驚，誰知道我媽媽說：“我早就知道了，你那點鬼把戲能瞞得住你媽我？”那您為什么不揭穿我?我媽說：“你這么用心地去做一件事，我不想去阻止你?！?/p>

◆◆經典再回首

說起電視劇，那些精彩的可就多了，只要一回想起來，就難以抑制住激動的心情，于是上網把那些連續劇的主題曲一首一首地下載下來，好在有網絡這么個好東西，還買了不少連續劇光碟，又一集一集地把它們拷到我的電腦上，反反復復地咀嚼。

《霍元甲》

那時看《霍元甲》，迷得不得了，飯都顧不上吃。看這部劇不僅是看熱鬧，還能把人看得義憤填膺、熱血沸騰，也想著好好學習，報效國家。不但對那位民族英雄崇拜得五體投地，更激蕩起無限高的愛國熱情?？赐晡揖烷_始練武了。

《紅樓夢》

開辟鴻蒙，誰為情種?演《紅》時我剛上初中，沒讀過書，所以一看到電視上一個個如花似玉、雪膚玉肌的少女，那個美呀。她們仿若姹紫嫣紅的春花在剎那間怒放，極具視覺沖擊力，我就偏愛那些細眉細眼的小臉美女，林黛玉，秦可卿，晴雯，惜春，尤二姐，全都生得粉面桃腮，精致婉約，活似一觸即破的搪瓷人兒。還經常照著她們的穿著畫了好多幅畫。尤其黛玉，至純至真至美好的可人兒，說不出的清華絕俗。那幾年過年流行送賀年卡，如果能得到一張林黛玉劇照的，讓我干什么都愿意，那一副似訴似泣黛眉輕顰的畫面深刻在我的腦海中。那時我很感激母親，她不但不限制我看電視，還主動叫我一起看，也許她也欣賞那些漂亮女兒吧。電視一開始就是一首詩，覺得特美，可一下子記不住，為這個，問了許多同學，直到我拿到了一整套的小說，把三本書里所有的詩詞全部抄下來。如今再看時已沒了那種心情，唉，時間竟連我們的赤子之心一并偷走，留下一顆疲乏冷淡的心眼漠然地看著匍匐在我們腳下一半明朗一半沉郁的青春。

《京華春夢》

小時候不覺得有什么，今時今日念起來，卻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叭嗣娌恢翁幦?，桃花依舊笑春風”已是物是人非，讓人思之不免惻然。可這個“人面桃花都不見”更是厲害，非把人逼得萬念俱灰不可，這中間的黯然悲涼、凄惻難耐，教人怎生自遣!對于該劇的劇情已不太記得了，剩下的只是幾個模模糊糊的場景，但是結尾還是很清晰的。也許汪明荃的硬朗形象太鮮明，因此她的笑靨如花的新娘美態反而分外嬌艷，依偎在年輕帥氣的劉松仁懷中好不美滿!

《絕代雙驕》

梁朝偉現在是大影帝了，可是，每每看到他用那雙有致命魅力的眼睛深情款款去電女主角時總忍不住要笑，因為他總有條小魚兒在他身后懶洋洋地笑。比起前幾年林志穎版的歪嘴斜眼讓人望而生厭的小魚兒，梁影帝優秀百倍。小魚兒不僅僅是個叫人又愛又恨的頑皮鬼，他還有更多可貴的品質，比如悲天憫人，比如寬容，比如善良……至今，我還清楚地記得主題歌的調子，因為我曾經在看完電視后用笛子吹過那個曲子，那還是我引以為豪的一件事，每每同學到我家，我總要展示一下，結果他們都說我是才女(臉紅)。

《戲說乾隆》

“四爺”下江南走草原明察暗訪泡MM，一路上風土人情，正值我上中學，對愛情的感覺朦朦朧朧，就尤其愛看風流倜儻的鄭少秋，演這種風流的帥哥他最拿手，看他一笑一怒，更主要的是喜歡鄭少秋旁邊的趙雅芝，配得剛剛好，而且戲中典故段子無不信手拈來。惹得我還曾經錄過兩盤帶子，每天模仿他們對話，后來都會背了?！凹t袖招”的老板娘拿四爺一行開涮的那一段頗為精彩，小女子口才相當不錯，一撥大男人被她侃得暈頭轉向。張庭的小魚兒是本劇的一大亮點，小丫頭尚未長成，一條小辮兒歪歪地向天沖著，一笑倆酒窩，如此甜美可人的妹子，真教人不飲而醉呢。

《上海灘》

很遺憾，無緣目睹當年大陸首播該劇時的盛況，想想那時走在大街上，迎面走來的男子個個黑風衣白圍巾上衣口袋里掖塊白手帕，卻沒有一個人能穿出發哥的那種翩翩風度，該是何等的好笑。周潤發真是把男人的風度演繹到了極致，這種笑容里飽含了滄桑、慈悲、寬容與釋然的男人才真的是要命的大眾情人，與他比起來，今日的裴勇俊元斌之輩就遠不夠瞧了。

趙雅芝是73年的港姐，眉梢眼角的笑威力十足，如果說周潤發以一部《上海灘》奪盡天下女兒心，那么趙雅芝則令無數男子魂牽夢縈了幾世幾生。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端莊清麗稱得上當世無雙!每個人的笑都是不同的，可是，趙雅芝的笑顏卻百轉千回的像一首纏綿了千年的歌謠，婉轉之極，好似拐了幾道彎。以至現在重播《新白娘子傳奇》，我還會一集不落的看下去，為的就是記住她的纏綿一笑。但有個笑話，過去一直以為雷鋒塔就是紀念雷鋒的，孰不知白娘子時代就有了，也不知是紀念誰的，干嘛偏要用雷鋒的名字。

《楚留香》

橫向比較下來，鄭少秋的楚留香的確遠勝其他人，苗僑偉的楚留香扮相飄逸俊朗，尤其是把楚留香的多情而不濫情的特點表現得恰到好處，不似鄭版香帥，活似花心大少。任賢齊是讓我欲剁之而后快的演員，那么丑的男人，卻偏偏愛演大情圣。我絕對忍受不了他侮辱楚留香!

《射雕英雄傳》

《射雕》播放時，我在上小學，那是我醉心武俠的年齡，而當時，我一直以為電視里放的都是真的，尤其是梁子翁養的那條蛇可怕極了，還有梅超風手里的人骨，恐怖陰森。這倒不是主要的，我從此后學會了做個蒙面人，有好幾個晚上我把兩個弟弟叫出來，讓他們用手絹蒙上臉，帶上玩具刀，跟我去鄰居家打探，看起來，不像我這個端莊雅靜的女兒家所為，長大后弟弟還拿這事取笑我。

曾江的黃藥師雖然比原著中人物的歲數大了不少，但是邪得極夠味兒，帥得極有型，頗有股舍我其誰，睥睨天下的豐采。苗喬偉的楊康簡直生來就是為了陷害女孩子的，令多少小姑娘舍靖取康，我相信，凡是那些對楊康深表理解不遺余力為之翻案的人士多多少少都是受了苗版楊康的影響，那么閑雅瀟灑、翰逸神飛、清攫俊秀的翩翩佳公子誰能忍心罵他賣國啊，我曾經和朋友說過，要嫁還得嫁楊康，他其實是非常專一的。

《射雕英雄傳》可以說影響了和我一般大的很多人的一一至少是一個階段的一一人生。對于我們這些出生于七十年代的人來說，沒有什么比那部電視劇更具影響力的了。翁美齡就是黃蓉，誰也替代不了。那時我們一下課，不知從哪個班蹦出一百多個靖哥哥在那練“降龍十八掌”，幾十個洪七公拿著根棒子到處亂竄，還有個歐陽克搖著扇子去撩撥蓉兒……

《梅花三弄》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碑斈戥偓幊跻娛臍q的陳德容，頓時驚為天人，當即表示：“我等你三年，等你長大。”三年之后，漂亮寶貝初長成，著上戲服，可不正是一個俏生生、乖巧伶俐的自吟霜?吟霜新喪父，吟霜初見福晉，漆黑大眼尖下巴，一身縞素粉面頰，真如異花初胎，美玉生暈，悠悠裊裊的妖氣周身氤氳，宛然就是皓貞放生的那只白狐貍，清極靈極，不似凡品。真真應了《紅樓》中晴雯的那句判詞：“風流靈巧招人怨。”“梅花一弄斷人腸，梅花二弄費思量，梅花三弄風波起，云煙深處水茫茫?！边€有姜育恒演繹的主題曲，纏綿悱惻，蕩氣回腸，為原本充斥著癡男怨女的小家子氣的瓊瑤劇添了不少雋永之韻。

◆◆廣告也難忘

那時候電視臺少，也就中央臺和地方省臺，電視制作水平挺低，廣告也很少，不像現在多得根本記不住。有個收錄機的廣告：一個摩登青年(那時候的摩登青年)帶著耳邁在那里隨著音樂扭動，音樂是：“燕舞，燕舞，一曲歌來一片情……!”佛山牌鼻炎康：大家輪流打噴嚏，然后一個女士說，家有鼻炎康，鼻炎不用慌!腸蟲清，一個女同志來問，有制蟯蟲的藥嗎，賣藥的老頭神秘的一笑：兩片!又有幾個人來問，有治什么什么的藥嗎，老頭也是伸出兩個手指頭，兩片!大家都跑過來異口同聲的問，都是一種藥啊?然后旁白就開始發活，說的什么記不得了。還有，唱：威力，威力洗衣機!然后旁白：威力洗衣機，夠威，夠力，——真不知道什么叫夠威夠力。更多的省臺和地方小臺的廣告就是藍色的背景下，伴隨著噼里啪啦的打字聲，由播音員念著什么省優部優國優，然后(尤其是地方小臺)就開始放港臺的武打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