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繼泉等
楝子樹(外兩篇)
◆孫繼泉
一開始知道楝子樹是通過這樣一首歌謠:
楝子樹,開白花,
從小在俺姥娘家。
姥娘疼俺,
妗子瞅俺,
妗子妗子您甭瞅,
楝子開花俺就走。
楝子楝子你別開,
俺在姥娘家再過幾天。
這是一首美麗的歌謠,美麗得讓人心酸。
從前,一般都姊妹較多,每年一開春,那些稍稍懂事能離得開大人而又沒有入學的孩子就走姥娘家去了。這樣一來可以使大人們利利索索地忙農活,二來也節省飯食,以便度過難捱的春荒。有的孩子在姥娘家一過就是一個春天。姥娘疼外孫是沒得說,但做妗子的往往不喜歡了。特別是有些新娶的妗子,往往要給臉兒看。“妗子妗子您甭瞅,楝子開花俺就走。”楝子開花的時候,新麥就快下來了,孩子就由大人接回去了,有那賴在姥娘家不愿走的,免不得屁股上要熱辣辣地挨上兩巴掌。孩子回家后,跟大人老實一段時間,就該上學了。上學之后,就很少有機會在姥娘家久住了,一個人的童年差不多就這樣過去了。
我小的時候,也是這樣在姥娘家過了好幾年。姥娘家生活比我家稍強,但也不是特別富裕。我的姥娘姥爺,兩個舅舅及兩個妗子都非常寬厚和善良,妗子沒有一個給臉兒看的。記得當時兩個舅舅都會撒網逮魚,我經常拎著籃子跟舅舅去拾魚,回家以后就可以改善生活了。
姥娘家沒有楝子樹,整個村子好像都沒有。
我的村子里是有楝子樹的,菜園里,溝渠邊,河堤上……我家墻外就有一棵。
楝子樹,開白花,朵很小,有紫色的鑲邊,花香濃郁,直沁肺腑,和其他的花香不雷同,也不相近,這種香就是楝子花香。花落的時候,花瓣均勻地撒了一地,地上就像鋪了一方素潔淡雅的碎花布,叫人不忍心踩到上面去。楝子樹上結的果子像葡萄一樣一嘟嚕一嘟嚕地掛在枝上,一個冬天都不落下。在我的家鄉魯南,楝子樹又叫苦楝樹,它的果子大概很苦,連鳥兒也不吃,只有等待被風吹落,萌發新芽。
離開故鄉十余年了,至今我仍能記住的兩種氣味,一種是楝子花香,一種是眉豆架的那種獨特的氣息。
在一條路上走著的時候,如果有一種氣味,吸引了我,讓我回顧流連,一找,準能發現附近有一棵在開著花的楝子樹或是有一架掛滿果實的眉豆。
那年冬天,我應一個朋友之約,從鄒城乘車到嘉祥去,在途中,我看到了一叢一叢的楝子樹。我是從掛在樹上的那些果子認出它們是楝子樹的。這些楝子樹和家鄉的楝子樹不是一個樣子的。它們都長在一處,挨得很近,都高大、粗壯,有些像楊樹和梧桐,有些男性化。我家鄉的楝子樹是些女性化的樹。它們一般都是一棵兩棵,在那里靜靜的生長著,長得較慢,形態很自然,很優美,干和枝都伸展得很隨意,很輕松,是很婀娜的樣子。而這里的楝子樹因為長在一處,要爭著接受陽光,擠占空間,所以要競爭,都悠著勁兒地往上長,也就顧不上其他了。在成長中失卻一些美好的東西,是必須的。這樣想著,不免就發出了些許感嘆。
見了朋友,我把關于楝子樹的事情講給她。她先是笑而不答,繼而又若有所失。前不久,她在一家報紙上剛剛發表過一篇文章,題目是《凋落的楝子花》,是寫情感的,調子很憂傷。她年齡比我小,可能不知道那首“楝子樹,開白花……”的歌謠,不能體會“從小在俺姥娘家”的艱辛和樂趣,但她一定有著與楝子樹有關的她自己的故事。一生中,每見著楝子樹,都可能勾起她的或甜蜜或酸楚的回憶。
一個人永遠也不可能走進另一個人的真實的世界。讓我們各自都珍藏好自己的故事吧!
旱魚
旱魚是在河里進行的,你首先要選一個適合旱魚的地段,有魚,而且水流又不是太急。
旱魚一個人不行。往往是三五個人一伙,快速地在選好的地方筑一道沙堰,暫時擋住水流,接著立即在沙堰的上游或者下游十幾米處再筑一道同樣的沙堰。倘若第二道沙堰是筑在上游的,便要筑得格外堅實牢固些。兩道沙堰筑完,怕是沒有不出汗的了,實際上,筑完沙堰,旱魚的工作量就完成三分之二了。當你拄著锨杖稍事休息的時候,你望著河面,一股喜悅就涌上來了。你知道,這兩道沙堰之間的魚全是你的了。先甭這么高興,繼續旱魚吧。你拎起鐵锨,在下邊的那道沙堰上隨便那么一戳,沙堰馬上便出現了一個巴掌大的口子,你接著用一把雜草塞進那個口子,水憋著勁兒地從草梗間往外走,魚卻一個也溜不掉。慢慢地,水少了,你們就合伙將兩道沙堰往中間偎,偎到米把寬的時候,就會看到魚跳了。再偎,魚形畢現了,白花花的,叫人好興奮啊。你把一條條巴掌大小或更大一些的魚塞進簍子里,指頭粗細或更小一點的魚或者蝦就不管它了,等一會兒水流過來,叫它們走吧,待它們長大了,再旱它們。你們吹著口哨,挎著魚簍上堤了,河水又恢復了先前的樣子,依舊不緊不慢地流著,好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這樣的一個過程,很符合一個叫做“竭澤而魚”的典故。實際上,這是跟祖先學的,是一種最原始最簡單的捕魚方式。用網捕魚,用竿兒釣魚,用炸藥炸魚,這都是后來的事情了。
我的家鄉有一條河,叫望云河,那條河正好穿過我們的村子。小的時候,我是沒少旱魚的。旱魚是在夏季,但是洪水剛來的時候是不能旱魚的,得等水慢慢地退了,流得平緩時才行,一般地都選在河灣里。記得我們每次旱魚都搗騰整整一個上午,最后把魚從沙窩里一條條“請”出來,搭配著分,然后用柳條串起來,驕傲地提著回家。無論大人怎么做這些魚,每一次,最大的那條魚都是我的。
事隔十余年之后,我又被朋友邀著在外地的一個叫瓦曲的村子旱過一次魚,旱魚的方法與步驟和十多年前沒有什么兩樣,不同的是,在回來的時候,感到了累。
最近,我回了一次老家,驚喜地發現已經斷流十余年的望云河里有了水,而且是不小的水,只是水流不如當年清澈,也不似當年那樣歡快和悠閑。現在的河水不是太深,但卻流得快,像急著趕路的樣子。長長的河道里空無一人。沒有旱魚的,也不知道河里是否有魚。
回到家里,我問了幾個少年,他們對旱魚這件事情茫然無知。他們說,現在可以經常吃魚,魚是從市場上買回來的。
那片水灣
這里原來是一片水灣。水灣里生長著蘆葦、薹草和青萍,水鳥在水灣里翩飛,不時一個猛子扎進水里,又極快地從水里彈出,叼出一條扁豆大小的小魚,水中的魚大概有十幾種。夏天,村里的人穿了高筒水靴,用割草拾糞的叉子到水灣里叉魚,一叉子下去,往往就叉上來三條五條。秋天,人們撈青萍喂豬,割薹草編鞋子,割蘆葦蓋屋。因此,村里的人非常喜歡他們的這片水灣。
幾年前,村里利用這片水灣整了六個四四方方的大魚塘,讓從上邊流過來的水從魚塘的東南角流進來,從西北角流出去,活水養魚。鎮上的領導說,這真是個好主意啊。
原先這里離城還有七八里遠,但是不幾年,城市就撐過來了,且大有將這片水灣吞沒之勢。在這個時候,人們發現流進他們魚塘的水變成了黑色的,還泛著泡沫。他們養的魚很快就覺著塘里很不舒服,不停地翻騰跳躍著。若是陰天,你會看到一條條二三斤重的魚貼著水面吸氣,嘴張得像個菱角。早晨,看魚的人不時能從塘邊的草叢里撿到挺在那里的魚。有一次,我在塘邊散步,發現一堆十幾條一般大小的魚的干尸。我想,這一定是一次慘敗的集體突圍了。
塘里的魚基本上有數,而蛙卻是無數了。蛙是兩棲動物,但它大部分的時間還是生活在水里,然而這片魚塘中的蛙大部分時間都生活在塘岸上。它們趴在草棵里,或者就大模大樣地蹲在道上,聽見有人走過來,才撲通撲通地跳到水里去。最東邊那個魚塘的塘坑邊上,有幾棵矮柳,柳有大拇指粗細,發著十來個枝杈,我經常發現每棵矮柳上都密密麻麻地蹲著二十多只青蛙,肚子一收一鼓,瞪著花椒粒似的眼睛,一幅漠然的神情。再看旁邊的薹草,幾乎每根薹草離開水面的根莖上都攀附著一只青蛙。魚塘的東邊,有一個廢棄的堤渠,高出魚塘水面大約六七米,在這上邊走的時候,你也能發現一只挨一只的青蛙,你走到它近前的時候,它才慢騰騰地挪一個地方。有時候,我就為這些青蛙著急,你們走這么遠,遇到危險的時候,可別忘了回家的路啊。
魚塘的旁邊還有一小片荷塘,夏日,荷長得很旺盛,花開得也多。許是這水中的某些物質正巧適合它的生長,作了它的養料。可是,剛到秋天,這塘中的荷就枯敗了,那么突然和迅速。第二天,到唐王湖去,發現那里正荷葉田田,且青翠碧綠,正在生長的樣子。
這片魚塘的西頭,有一座橋,橋的上面,是一條南北向的柏油路,是從村里通向外面世界的路。村里的人來來往往,走到這里,有時不經意地往這邊瞥上一眼,不知道他們今天怎樣看待他們的魚塘,他們的原來的那片水灣。
中秋節的時候,村里的人每人分到二斤魚,塘里撈的,鯉魚。但是,村里的不少人望著通體黑色的魚,卻不敢吃它。
聽雪之音
◆秋玲
我一直渴望著南國的天空也能像北國的冬天一樣,星星點點的飄下些許奇跡,生產出那種“千樹萬樹梨花開”的喜不勝收的景致。每至冬日,總是靜靜的坐在窗前,仰望著那時而明朗,時而陰郁的天空。一次次,當寒冷襲過大地后,依然沒有出現夢中那滿滿的一片白。于是我幻想著雪的樣子。
書上說雪花是六瓣的,晶瑩透亮。書的描述給了我做夢的源。雪花真有剪紙上剪出的那么多花樣么?它真是六瓣的么?我多想親自去證實一下這種新奇。南國很少下雪,也就很少有機會一睹雪的風姿了。但我一直就沒放棄過等一場雪,然后再描摹雪花形狀的夢!
我從沒停止過關于雪的夢。那滿滿的一片白,干干凈凈的來,干干凈凈的去。來時,不通知任何人,不驚擾任何生物,紛紛揚揚的,鵝毛般的,輕飄飄的從天上落了下來。從天上到地上,這極短的瞬間,又干干凈凈的化成了涓涓細流,甜絲絲的,帶著人世間的微溫,心存感激的與別的雪花匯到一起。它們是一起來的,也要一起走。
夢里雪花的甜,成了一種守望,掛在嘴角,等過了十多個春秋,直到嘴角僵硬得將要定形了才第一次見到了雪。
那年冬天,我第一次感受到雪花的溫情。透過眼前那扇窗,看到心的明凈。
是夜,天特別的冷,刺骨的風吹散著紛飛的思緒,年味近了,心也就隨年味飄走了。天,冷得有點出奇,南國的天從來沒有如此的冷過。氣溫驟降,心也就降到了冰點,回味著關于寒冬的那一季心事,早早的縮進寬敞的床,徹夜靜思。
夜靜極了,靜得可以聽見隔壁房里透過來的輕輕的呼吸聲。伴著此起彼伏的聲響,心歸于平靜。這時,我輕輕的爬起來縮在床一角,靜靜的回味過去、現在和將來。
“沙沙沙”,是什么輕微的撞擊著屋頂那片薄薄的瓦。原以為是倦意產生的幻覺,豎起耳朵細聽,“沙沙,唰唰”,一聲緊接一聲,星星點點,厚厚實實的撞擊著瓦,也撞著我的心。睡意在這輕微的撞擊聲中消失了,披起厚實的大衣,來到窗前,擰開燈,“喲,下雪了。”外面的世界全是一片白,昏暗的天空被這一身的白,反射得閃著光。星星點點的雪花一朵挨著一朵的,密密匝匝的落了下來。靜靜的聽,還是那來自天籟的極致的“沙沙”聲。
“下雪了,下雪了,你們快起來啊!”我忍不住叫嚷了起來。哥哥弟弟聽到我的叫嚷聲,還來不及穿上外套就奔了出來。雪啊,終于見到雪了。
雪是那樣的干凈,干凈得讓你不忍去摘半片。我穿上身邊的紅色的外衣,把整個身心嚴嚴實實的掩了起來,站在雪地里,紅得惹眼,就像遠處那株不畏寒風的梅。紅的耀眼,仿佛眼前是明晃晃的玉光,藍幽幽的,給人無數的遐思。我迫不及待的跑過去,高一腳低一腳的踩得松軟的雪不時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一如我的心境,平靜而不乏興奮。這是一季寒風給予我們的禮物,也是這一季隆冬里最美的溫情。
雪花真是六瓣的么?雪花真是六瓣的么?我蹲在雪地里,琢磨著,不時抓起一把雪,細細的尋那六個花邊。若雪花真是六瓣的,我一定能找到一朵完整的雪花。生怕手的溫度溶化了花的形狀,我屏住呼吸,將手在剛踩過的腳印里擦了又擦,盡快降低手的溫度,遂又輕輕的捧起身邊那未經任何人,任何物碰過的雪,尋找夢中的六邊形。無論我把眼睜得多圓,都無法探清這晶體里蘊藏著的感動。“姐,想什么呢?”不知什么時候弟弟跑到了我身邊。“我在找雪花是不是六瓣的呢?”我悶悶的說。“你傻啊你。雪花從天上來的時候,越往下溫度就越高,就慢慢的溶化了,落到地下時候就只剩下雪花的殘骸了。”殘骸?殘骸?雪花的殘骸?我驚了,弟弟也能看清,這絕美的東西留給人的只是那份千瘡百孔的殘缺。如果沒有這些未溶完的骸骨,我又得等到什么時候才能體味一個人穿著紅色大衣站在雪里的極致呢?
雖然沒有尋到夢里的六邊形,但這殘缺的雪給我營造了更真切更實在的唯美。站在這一眼的白花絮里,更能體味心的平靜,靈與肉的凈、美、奇,感受那種空靈曠世的幽遠的情思。
快樂原來如此簡單
◆李順
猴年除夕夜剛過,我又一次吐血不止在昏迷狀態下被120急救車送進了醫院,這已是我近兩年第四次病危住院了。
盡管每次住院后,我的病房里都擱滿了康乃馨之類鮮活生動的花籃,充滿親情友情撫慰的話語,但是,當親朋離去我獨自一人臥床打點滴時,易怒、消沉、悲觀的心緒始終伴隨著我。
俗話說病去如抽絲,這一次經過7天滴水未進的臥床治療,病情逐漸好轉的我終于可以下床走動了。一天夜晚,點滴完后難以入眠的我在醫院住院部的走廊里來回踱步,心情沉重而壓抑。在走廊里我的煙癮不覺中上來了,身上有煙卻沒帶火,這時,我看到走廊邊靠椅上坐著一個戴著鴨舌帽抽煙的老人,于是向他借了火,迫不及待地抽了起來。
之后的一個傍晚,我依然在走廊里散步,令我奇怪的是那位老人許多天來在我看到他時始終是一個表情、一個動作,他靠在椅子上,面帶祥和的微笑,悠然自得地享受著在我看來屬于那種不帶過濾嘴低檔的香煙。
正在我納悶好奇的時候,老人的平嘴香煙抽完了,心存好奇的我慢步湊了過去,給他遞上一支香煙,試探地詢問他是誰在這里住院。
“我老伴腦中風偏癱,住院已有一個多月,現在農忙,兒女在家務農,我從鄉里中學退休沒事做,每天都在這里守著老伴,幫叫一下針水,喂她吃一些東西,現在她睡著了……。”老人話語緩慢而有節奏,還十分健談。
接著老人就問起我的病情,問身體恢復得怎么樣,怎么老是悶悶不樂的。不知為什么,老人給我一種很親切的感覺,我如實地向他訴說了我幾次患病住院的情況,以及自己因病影響工作和生活的苦惱。
老人微笑著傾聽我訴說,我們不時相互給對方發煙。老人聽完我的苦訴,低頭笑著吸了一口煙,然后對我說:“你有沒有心情聽我講一個故事,這故事也許你聽過,不過這時候你聽了肯定會有另外一種感受。”我點了點頭,于是老人給我講了這么一個故事。
一天,一位老師走進了教室。他先拿出一張畫有一個黑點的白紙,問他的學生:“孩子們,你們看到了什么?”
學生們盯住黑點,齊聲地說:“一個黑點”。
老師的表情非常沮喪。
“難道你們誰也沒有看到這張白紙嗎?眼光只集中在黑點上,黑點會越來越大。生活中你們可不要這樣啊!”老師教導著他的學生。
教室里鴉雀無聲。老師這時又拿出一張黑紙,中間有個白點。他問學生:“孩子們,你們看到了什么?”
學生們齊聲回答:“一個白點。”
老師終于高興地笑了:“太好了,無限美好的未來在等著你們!”
“故事就是這樣,它說明一個道理,想獲得快樂和幸福其實很簡單,只要你把目光停留在快樂和幸福的事情上就行了。你看我,現在每個月的工資都要給老伴治病,不夠的還得向親戚朋友借,只要老伴的病醫好了,其它的又算得了什么,一家人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過日子不是很幸福的生活嗎?”老人面帶微笑地對我說。
這一晚我不再失眠,而且睡得很香甜。半月后,我出院了,在我住院期間,我和這位老人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忘年朋友。
出院后,我以一種積極樂觀的心態一心撲在工作上,并盡享與妻兒的天倫之樂,盡管我這病主治醫生說一輩子都難以治愈,隨時都會復發,只有注意調養。因為,從老人對我所講的故事和教誨中我感悟到這樣一個道理:面對紛繁復雜的人世和坎坷的人生,你的目光會集中在哪里?如果你把目光都集中在痛苦、煩惱上,生命就會黯然失色;如果你把目光都轉移到快樂之中,你將會得到幸福。
原來,快樂如此簡單。
永遠的牽掛
◆劉金煥
春去春來,花謝花開,山村小河流水依舊,路上行人卻已不同。我的思緒伴隨小河流水一起流淌,飄出很遠很遠。
在那個灰色的七月,我的心境也是灰色的,考完所有的科目接到哥的電話:家有急事速歸。匆匆忙忙趕回家,原來是病了好久的父親已停止了所有的治療,虛弱的父親滴水未進,在病痛中掙扎,始終不肯閉上眼睛。
我一到家,母親輕輕走到父親床前,強忍著悲痛的淚水,挨到父親耳邊,柔柔地說了句什么,父親的目光移向了我。我把臉貼在父親滲滿汗水的額頭,呼吸微弱間父親的眼光明亮了許多。他用低沉得幾乎聽不到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訴說著。我緊緊握住父親的手,虔誠地求菩薩保佑他能挺過這場災難。我的淚水混合著父親的汗水從父親的臉頰緩緩流下。我抬起頭,怕母親看見,更怕父親感覺到。父親向我微微一笑,閉上眼睛安詳地走了。我明白了父親在病痛中煎熬了三天三夜是在等我啊!
我緊緊抱住父親,試圖從死神手中奪回慈愛的父親,我不相信父親會就這樣走了,我以為父親是勞累了一生,想作片刻的休憩。父親不會走的,他有太多的牽掛,我沒有成家,姐姐沒籌夠買房的錢,成人的兒女們還沒讓父親享過一天的福。淚雨滂沱的我透過蒙蒙細雨,看到了幽靜的山村被親人的憂傷籠罩著,耳邊傳來小河的悲泣。父親帶著一生的勞碌的疲憊與對兒女們的牽掛走了,給我留下比小河流水更長的思念和一串串如煙的往事。
我是父親最小的女兒,平時他總是對我百般的呵護和寵愛。那年我和姐姐都在民中上初三,學校要求交大米,姐和我決定瞞著父親自己買了交,可父親知道后,堅決從三十多公里外的山村趕到城里為我們買米。父親說民中距城有好一段距離,他擔心我們抬不動。其實這都是多余的擔心。可是天有不測風云,父親扛著一袋大米走到校門口時,一個該死的司機,由于剎車出問題,把父親撞倒了。等我和姐聽到這個消息,沖出教室,敬愛的父親已躺在血泊中,大米灑滿一地。我和姐抱著父親大哭,在人們的幫助下,把父親送進醫院。那天晚上我哭了整整一夜,并寫下了《父愛深深》這篇文章,老師把我的這篇文章貼在黑板旁供同學們學習。父親住院足足十天,我更加努力學習了。
人再大,在父母眼里永遠是個孩子,父親生前最后一次到文山治療時,我在黨校學習,由于病情日益惡化,醫生說沒希望了,父親坦然地放棄治療。回家時父親把余下的六百元錢塞給我說:“你在這里學習工資開支很緊張,這幾塊錢拿著用吧!”我哽咽了,工作兩年,父親從沒舍得花我的一分錢,整天帶病早出晚歸地辛勞著,我怎么再忍心花他的錢呢。父親火了“這孩子怎么這樣大了還不聽話!”我不忍讓病痛中的父親為我難過,只有順從地接過帶著父親體溫和凝聚著父親血汗的錢。父親這才笑著上車了。
又是一年的七月來臨,父親離我而去已一年有余,可父親那偉大的父愛一直支撐著我,激勵著我,無論在風中在雨中,在艱難挫折里,在幸福快樂時,都有父親的身影陪伴著我。
父親啊,放下您那永遠的牽掛吧!女兒已長大,已是個能獨立地生活的大人了,您就放下那辛勞的心,安息吧!
聆聽音樂
◆管 鵬
當你靜靜的獨守一隅,讓那些蘭花般幽雅清淡的音樂輕輕開啟你的心扉,把你生命里沉睡的音符一個個激活。借助音樂的觸須,你可以探索到另一個空靈的世界,旋律優美柔和的音樂,可使你心緒輕松、疲勞頓消;旋律雄壯有力的音樂,可使你精神振奮、信心倍增;而悲哀憂悒的音樂,能使傷感的你如逢知己。
生活就像融著喜怒哀樂的交響曲,要我們用心去聆聽、去品味、去陶醉,才能感受到它那似乎飄緲虛無,又真真實實存在的獨特韻味。我們在音樂中放松自己,拋棄種種不愉快的情緒。我們心情之所以有不快樂,或許是因為我們對幸福和成功渴望得太強烈。我們的日子之所以平淡空虛,或許是因為我們少了那份去發現生活美和感受生活美的情趣。聆聽音樂,你會發現自己原來如此可愛,世界如此美麗,生活隨處都可見到蘊藏著歡樂和幸福的光芒。聆聽音樂,猶如聆聽呢喃細雨,你枯竭的心會如逢甘霖。聆聽音樂,猶如擁抱艷麗鮮花,它會將芳香和美麗毫不吝嗇地贈送給你。聆聽音樂猶如與愛人在和煦的晚風中漫步,那份與世無爭、悠然自得的愜意會彌漫上你的心頭。聆聽音樂,猶如聆聽大自然的私語,泉聲、鳥聲、蟲聲、樹葉的沙沙聲會不經意地流進你的心田,讓你頓覺大自然離你是那樣的近。
有音樂做伴,它會幫助你保持樂觀堅強的心情,踏過泥濘,超越困境,不要苛求輝煌永遠,平平淡淡才是生活,只要你認真地把握每一分鐘,便無愧于自己。不要沉溺在憂郁的泥潭中追悔和嘆息,珍惜每個季節,點亮心中的燈,在逆境中沉思,在逆境中奮進。
有音樂做伴,我們會驚喜地發現:閃耀的希望、熱烈的夢想屬于我們;追求的酣暢淋漓、進取的快樂屬于我們;洋溢似火的激情、澎湃如潮的勇氣屬于我們;苦難、艱辛、坎坷、磨礪都屬于我們,我們坦蕩,我們富有。
意蘊無窮的音樂,是生命另一種存在的方式。音樂貫穿于我們的生活,給我們一份清新愉悅的心情。
聆聽音樂,就是聆聽生命的輕唱。
生命的守望
◆王京
那是兩個月前的一天夜里11點多鐘,母親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了,我一面數著她微弱而不規則跳動的脈搏,一面把氧氣管趕快插進她的鼻孔……母親患的是心臟病和腦栓塞,已經十分危重了,況且近九十歲的高齡,許多次的住院治療都僅僅是暫時的緩解,在大家的心里,她的生命就像一盞即將耗盡油的燈,隨時都會熄滅。
我一直守在她的身旁,盡我的所有能力減輕她的痛苦,因為她早有交待,不要再上醫院去了,她不愿意在那里離開我們。我的心像被一只大手捏住,緊緊的,即不想違背她老人家的意愿,又想挽留她的生命。束手無策的我撥通了州醫院急救科的電話,然后焦急地等待救星的降臨。
不一會兒,急救科的董主任帶著一名護士趕到了,打了心電圖,量了血壓,與我交換了意見,留下一張處方并交待了注意事項,囑咐有什么情況可隨時與他們聯系就完成了診療。此后,經過幾天的家庭治療,病危的母親居然又闖過了這一關。
像這樣的生死關母親闖過了無數次了,這其中的原因我知道,除了家人的悉心照料外,還有一個堅強的信念支撐著她,這就是她要等到那在異國他鄉和外地工作的兩個外孫女回來看她。從她生病這十多年來,更確切地說,她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守望著這對外孫女上學、成家、立業,只要一息尚存,她就要這樣一直堅守下去。
母親一生坎坷,從小就失去父親,大段時間在外婆家長大。嫁到城里后沒幾年,先前的丈夫就亡故。后來嫁給我父親后,我們一家5口人有3個姓,可是由于母親的勤勞、善良、寬厚,一家人生活得和和睦睦,年長的姐姐們對我這個小妹妹關懷備至,母親待兩個姐姐也視同己出。
就在姐姐們成家多年后,我也嫁給了一位遠在數千里外的邊防軍人。嫁女的喜氣還沒有完全散去,父親的腦溢血再度復發離開了我們。從此,母親幾乎把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我的身上。特別是我的兩個女兒,完全就是在外婆的呵護中長大的。丈夫每年回家探一次親就只有短短的一個月,碰上軍情緊張興許就來不了。我是個事業的奴隸,常常丟下她們上外地去學習,下鄉去采訪。丈夫調到中越邊境以后,也是常年顧不了家。記得有一次,探親的丈夫回家來,2歲多一點的女兒就是不肯認爸爸,過后還居然對她的小伙伴們說:“我家來了個解放軍叔叔”,這絕非是當時的文學作品上作家們杜撰的。就是我出差,一向緊跟我的小女兒也不愿意和回家的爸爸睡,而情愿和外婆擠在一起。難怪多年以后,大女兒還賭氣說她是外婆帶大的,叫我心酸得直掉淚。
一向身板硬朗的母親的災難是1987年春節臨近時降臨的。那段時間,我們剛搬進報社的新居不久,住房從十幾平方米變成了五十多平方米,兩個女兒都上了初中,母親每天高高興興地上街買菜做飯,還在張羅著置辦年貨。臘月二十八的那天,她突然跟我說她有點兒頭昏,我帶她到醫院去看,醫生也不太重視,加上當時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拿了幾付中藥就回家。拖了一天后再到另一家醫院,才確定母親患的是腦栓塞,此時的母親已是左半邊身子不會動了。經過將近一年的治療,母親能在別人的攙扶下走路,可是更大的災難又來臨了;由于我只顧上班,讓她一人在家解便時摔倒在地,那只得病的殘腿股骨脛骨骨折了。后來雖然經過多方醫治均未能愈合,只能是用一把小椅子做拐杖,在另一只好腿的帶動下在家里緩慢地挪動。
這次生病對母親的打擊是巨大的,幾年后她的心情才慢慢地平靜下來。好在我的兩個女兒十分懂事,我有外出采訪任務或是讀函大上昆明面授時,照顧外婆的任務就落在她們的身上。小小年紀不僅要完成她們的學業,還要負責外婆的飲食起居,真是難為她們了。就這樣,在相扶相攜、相親相愛的生活中女兒長大了,念完了中學念大學,大女兒還讀了碩士學位。她們后來都離開云南到外地工作。母親也經受住了生命的考驗變得格外地堅強起來,每天清晨起床后都要用那只好手拉著床欄做下蹲、甩手,就是在床上躺著,也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做運動。到后來,居然能用一只手剪裁、縫制她自己的汗衫。為了她的健康,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有的在我看來是毫無意義的事我也不阻攔。我知道只有這樣,她才會感覺到她的生命還有價值。
至今,女兒們在外地工作有好幾年,并且都成了家,有了自己的事業。為了有時間看外婆,大女兒選擇了做教師,哪怕是工作再忙,每到假期,她都要回家看一趟外婆。小女兒每年春節也同樣如此,從沒有拉下一次。她們每次回家,為外婆洗衣、洗澡、買好吃的,陪著外婆聊天、看電視,盡一切可能為出不了門的外婆帶來快樂,那種無微不至,讓我和丈夫嫉妒。有同學約出去玩,外婆也總是極不情愿,一再地囑咐要早點回來。每年的這段時間,是母親、也是全家最幸福的日子。
人的身軀畢竟是肉做的,隨著時光的綿長,母親的冠心病、高血壓不斷地升級,后來常常出現心衰,進醫院成了家常便飯,可是每次經搶救后都轉危為安。而一些老街坊、老親戚,比她年輕的、身體好的,同輩的、下輩的都先她而去。好起來后她總是對來看她的親友們說,她的外孫女打電話說要回來看她,她無論如何要等她們回來。母親的生命就是這樣一年又一年地在守望著外孫女回家中創造著奇跡。
開朗的母親雖然時時惦念著外孫女,可一字不識的她卻難得地知事明理,從不阻攔孫女們的選擇。大女兒獲得了美國一所大學的獎學金要出國留學,這是醞釀好長時間的事了,我怕她難過,甚至影響她的健康而一直瞞著她。女兒出國最放不下心的也就是外婆。辦完了一切手續后,女兒專程回了一趟家與家里人告別。回來幾天后,才含含糊糊地對她說要去留學的事,可一直也沒說穿,怕的也是外婆悲傷。到離家的那天早上,女兒扶著她眼淚便再也止不住。還沒等女兒開口,想不到她卻平靜地問道:“是不是要出國去了”?女兒哽咽著點點頭。“要去多久?”女兒不敢正面回答就說:“我明年一定回來看您。”她沉默了許久后,說了好多囑咐的話。這次離別對于年邁的母親,誰能保證不是一次生死離別,可是,從始至終我見母親的眼淚一直在眼眶里打轉,卻沒有落下來。過后她說,我不能用眼淚送我的外孫女出遠門。
如今,大女兒到美國有些時間了,她和妹妹有個約定,讓妹妹每年把回家的日子增加到兩次,一次是代表她。小女兒果然不負重托,只要聽說外婆犯病,一準天天電話。有了長假就趕忙回家看外婆。大女兒從國外打電話回來,第一句詢問的也是外婆的身體狀況。有時為了防止我和她爸爸隱瞞實情,總是要我把母親扶到電話機前,讓她直接聆聽外婆說話。每到這時,母親的眼睛和話語里總會放射出異樣的光彩,一連幾天都在計算著離外孫女們回家還有多少日子。
其實,我的心里十分清楚,距離的遙遠和留學的艱辛,大女兒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回來看她。但是,這幾乎是維持她生命的“營養液”和“長效藥”,誰又忍心去說破呢?我們全家都暗自在心祝福:就讓這世間最珍貴的親情伴隨著母親走完她生命的全部歷程吧!在這濃濃的親情中,大家的生命也都會不斷地得到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