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非戰場的另一種解讀

宋宜昌

英國人認為：阿拉曼戰役是同斯大林格勒戰役齊名的大勝利，也同斯大林格勒戰役一齊成為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轉折點。

蘇聯人質疑道：阿拉曼戰役的德意非洲軍只有１０余萬人，編有４個德國師（其中２個裝甲師）和８個意大利師。由于德國人遠離本國，缺乏后勤補給，經過從利比亞的昔蘭尼加到埃及的長途行軍作戰，已經非常疲勞，遠非德軍在東戰場的精銳之師可比。

但對于英國來說，阿拉曼戰役的確是二戰的轉折。

在阿拉曼戰役之前，英國陸軍無論在歐洲戰場（法國戰場、敦克爾刻、希臘戰場、挪威戰場）、亞洲戰場（馬來亞、香港、新加坡、緬甸）還是在非洲戰場都是一敗再敗。

在阿拉曼戰役之后，英國陸軍一勝再勝。突尼斯戰役、西西里登陸、諾曼底登陸，直到與蘇軍會師易北河，取得反法西斯戰爭的徹底勝利。

從北非的英德（包括意大利）軍事力量對比來看，英軍一直占有優勢。無論陸軍數量、坦克數量、大炮數量、后勤補給，英國均占３：１的優勢。英國皇家海軍在地中海有制海權，皇家沙漠空軍在北非沙漠上有制空權。英國還有龐大的后勤基地埃及可以依靠。

但是英軍就是打不贏隆美爾。

由于北非戰場遠離歐洲，遠離德國，希特勒鞭長莫及。所以隆美爾得以充分施展自己的才智、果斷、創新能力和裝甲機動作戰的長處，把人和機械的力量都發揮到了極致。

隆美爾的經驗包括：

一、在遼闊的空間上機動地進攻和退卻，不計較一城一地之得失，而以殲滅敵方坦克部隊為戰爭之主要目的。

二、善于作深遠的迂回，其中就包括給世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右肘彎擊”戰術。搗毀敵人后方的燃料、彈藥堆積站和水井，往往能迫使敵軍不戰自亂，放棄抵抗。

三、坦克在行進中開炮，先聲奪人，震懾敵人。

四、把反坦克炮、８８毫米高平兩用炮和坦克結合起來使用：讓坦克誘出敵方坦克，然后用反坦克炮和８８毫米炮擊毀之。在沙漠戰場上一旦失去了所有的坦克，則會變得既無力進攻也無法防御。

五、善于利用情報：隆美爾非洲軍中一直有一個特種無線電連隊，即西姆波上尉的密碼破譯和偵聽連隊。他們分析破譯英軍密碼，對隆美爾的指揮發揮了重要的支持作用。后來到阿拉曼戰役初期，西姆波連被澳大利亞部隊殲滅，隆美爾失去耳目后，指揮一再失誤。

六、利用敵人的補給品：隆美爾遠離后方，地中海海運經常被英軍切斷。他多次利用敵人的物資連續作戰，使對手失去平衡。

七、使用兩支裝甲部隊配合作戰：隆美爾指揮下的德軍第１５裝甲師和第２１裝甲師在長期作戰中配合默契，完成了許多看似難以完成的任務，這種情形，在別的交戰國和別的部隊中非常罕見。

八、善于使用地雷防御：隆美爾在沙漠攻防作戰中，常常受到兵力不足、坦克不足的困擾。他巧設地雷，打亂了敵人的攻擊和退卻路線，節省了兵力。普通指揮官埋了地雷就不管了，結果經常被敵人工兵挖走（在沙漠地帶，容易布雷也容易排雷）；而隆美爾巧妙地使用大炮、８８毫米炮、機槍和步兵保護雷區，用雷區保護士兵和裝備，所以，英軍稱隆美爾的雷區為“魔鬼的花園”。

九、擅長偽裝、欺騙———兵不厭詐。

十、極端重視燃料的補給和裝甲車輛的維修。隆美爾和其他德軍坦克兵將領認為這是勝利的關鍵。

在英國一方，其戰區指揮官無論是韋維爾，還是奧金萊克，都是“紳士將軍”。他們往往遠離戰場，依靠軍用地圖和兵力、后勤數字作戰。由于沙漠戰場形勢千變萬化，這種指揮方法就落后了。

蒙哥馬利的確是位優秀的將軍。他勇敢、堅定、頑強、謹慎、狡猾、兇狠、深謀遠慮。他出身貧寒，長年在下層和士兵一起摸爬滾打，深得士兵敬愛。在當時英軍的提拔制度下，他能升為大將，指揮第８軍團，并且指揮西西里登陸和諾曼底登陸，使處于衰落中的英帝國打贏了二戰，實在難能可貴。

選中蒙哥馬利，是英國人的福氣。

相比而言，隆美爾在阿拉曼失敗，以至于喪失了整個北非和西西里。作為敗將，本不可言勇。但隆美爾沒有打贏，也有太多的原因：

一、隆美爾兵力不足，坦克不足。部隊連續作戰２年，極度疲勞。

二、非洲軍的后勤補給線太長，從利比亞的的黎波里，昔蘭尼加的班加西到阿拉曼前線有１５００公里—２０００公里。一條公路孤懸海岸邊，十分脆弱。他得到的十分有限的汽車大部分消耗在補給線的運輸上了。而非洲軍的坦克、自行火炮、裝甲車輛、卡車、飛機和炊事車根本就沒有足夠的燃油。汽油缺乏一直是非洲軍的“癌癥”。反觀蒙哥馬利，從阿拉曼到尼羅河三角洲只有７０公里，而且有鐵路運輸保障。英軍依托富饒的經營了百余年的埃及，比只靠從英國飛機、潛艇虎口中搶出點殘湯剩飯的非洲軍不知強多少。

三、馬耳他島戰略地位重要。它卡住了從意大利補給北非的咽喉。島上起飛的英國戰機，隨意宰割地中海上的軸心國運輸船，幾乎切斷了隆美爾的補給線。德軍未攻下馬耳他，是一大戰略失誤。

四、隆美爾擅長的是打沙漠運動戰。他兵少、坦克少，不利于攻堅。這點從他第一次圍攻托卜魯克失敗就能看出來。

后來，他與奧金萊克將軍在阿拉曼打了１個月，雙方反復攻守，德意軍消耗甚大。從一個指揮官的角度看，強攻阿拉曼十分困難，迂回阿拉曼又受地形限制。隆美爾在１９４２年８月３１日發動的阿拉姆哈勒法戰斗的失敗中應該看得很清楚。明智的做法是隆美爾計劃嚴密地后撤到富卡隘口或者哈勒法亞隘口，破壞蒙哥馬利的防御態勢，擾亂蒙哥馬利的攻擊準備。在富卡、哈勒法亞節節防御，消耗英軍兵力，拖延時間，比在阿拉曼死守要強，這是很容易計算的。

但希特勒不容許他的將領從德軍占領的任何一塊領土上后撤，這種冥頑固執的態度和戰略葬送了非洲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