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崴
1000多天以前,我第一次在網上沖浪的時候,聊天室里某位談得很投機的網友要我留下信箱號,我說我沒有信箱號啊,我的電腦上沒有裝信箱。他讀完這句話,沉默了幾十秒鐘,然后打出一連串莫名其妙的符號,大致是“%^**%¥#^……”有點像《九品芝麻官》里周星馳學習吵架時,從他嘴里噴出的那些東西。從此我再也沒見過這位網友。
現在3年過去了,我已經不會再像當年那樣把別人嚇得昏厥。今天我累計注冊過的郵箱號大概有可能排到3位數,其中相當一部分注冊之后就再沒打開過。根據美國國際數據公司(IDC)的統計,到2002年,世界上的電子郵件地址達到5.05億個,2005年又將翻一番多,達到12億個。而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的統計則顯示,2001年上半年中國互聯網用戶數增長了近五分之一,7月份已有約2650萬人,其中2000萬經常發送和接收電子郵件。這些數字提醒我,你不再是自己,你是5.05億分之一或者2000萬分之一。在這些數字的背后存在著一個王國,騎士們把@符號畫在自己的盾牌上,甚至有一出芭蕾舞劇就叫F@UST。關于這個符號,我身邊的人有的稱之為“猴頭符”,有的喊它做“AT”。我還知道:芬蘭人視其為一只睡覺的貓,士耳其將其叫做“玫瑰花”,韓國人稱其為“蝸牛”,而在敘利亞,那里的人則很簡單地把它叫做“瘋狂的字母a”。在統一的TCP/IP協議下,潛藏著的混亂程度其實不下于現實世界。
三十多年前的一個秋天,畢業于麻省理工大學的雷·湯姆林森編寫了世界上第一個E-MaIL軟件,長度僅為200行,更令人驚奇的是,編寫這個軟件原非湯姆林森工作范疇內的事情,只是他一時興起干的“私活兒”而已。發明和創造往往都是這樣,我們正在大門口期待它的時候,它卻悄悄地從后門溜了進來。
新的、有生命力的東西一旦出現,就再無任何力量可以阻擋它的發展。當電子郵件與電影奇妙地邂逅,又將會是什么樣的浪漫景致?
1998年,好萊塢影片《網絡情緣》(Youve Got Mail)把這種改變理想化到了極致。福克斯和凱莉,一對原本因為商業競爭而互相敵視的男女,卻因為在互聯網上交換電子郵件,在不知對方身份的情況下大搞起網戀來——最后當然是導演諾拉·埃弗隆一貫的輕喜劇大團圓式結局。影片兩位主演湯姆·漢克斯和梅格·瑞恩本就是好萊塢紅透半邊天的大明星,前者手持兩尊奧斯卡影帝獎杯,后者則被社會調查顯示,是美國主婦惟一允許老公搞婚外戀的對象,再加上影片題材應合潮流,連屏幕上顯示的都是AOL(美國在線)的郵件界面,一下子在美國和全球大發起利市來。
如果現在要我講出電子郵件的好處來,可以列出一張長長的表單。以前的電影里經常有這樣的情節:因為郵政不通或者親友故意隱瞞,導致情侶、親人之間發生了長達一生的誤會,無數悲歡離合也便由此肇始。但是電子郵件時代里發生這樣事情的概率就會小得多。西爾維斯特·史泰龍的岳父沒法再把他十幾年的信都藏在柜子里不給外孫看,現在的孩子都在網上設了帶密碼的信箱,其中還有許多深諳黑客技術的少年高手,裝了防火墻也不管用(《跨越巔峰》Over the Top)。另一方面,《獨立日》的導演羅蘭德·艾默里奇也可以有更瘋狂的幻想:這一次,地球科學家不必再用電磁接觸的方法向外星飛船傳遞電腦病毒。情節可以設計成這樣:杰夫·哥德布拉姆給外星侵略者發了一封表示投降的電子郵件,當外星人用長滿觸角的手去打開郵件附件的時候,電腦病毒就在飛船的操作系統中遍地開花。
但是,另一方面電子郵件也讓人們更加不懂得珍惜。全世界每天數以億計的郵件,非但相當一部分中摻雜了大量色情、暴力、欺詐的內容,而且即使是那些普普通通的家書,恐怕也難以再讓人產生“家書抵萬金”的珍重。《夏日的麼麼茶》里,任賢齊寫給鄭秀文那么多道歉的電子郵件,從地球的一邊追到另一邊,被小姐的纖纖素手一點,按動“刪除”鍵,頓時無影無蹤。有首歌叫《那個下午我在舊屋燒信》,傳統的紙媒信件,就算是燒了,多少也能發出一些熱量可以取暖,多少也能留下幾許灰燼以資憑吊,唯獨到了電子郵件的時代里,說刪就刪了,連痕跡都留不下一條,仿佛從未存在過一樣——其狠心若此。
一種題材,一種技術手段,對于電影而言其實只是一個框架,框架背后是千百年來基本沒有什么改變的人性,如同大衛·格里菲斯在《黨同伐異》中通過麗蓮·吉許講述的“四部曲”一樣,我們承載著從祖先那里遺傳下來的性格,從昨天走向明天,從驛站馬車的時代走向電子郵件的世界。
假如他們有了電子郵件
愛情片:
瑪拉氣惱地把報紙遞給克羅寧夫人看:“瞧瞧,報紙上說羅伊死了,他的名字被列在陣亡名單里——可是來這兒見您之前剛看了信箱,收到他用商務通發來的電子郵件。陸軍部那些統計人員真是一群白癡!”
——《魂斷藍橋》
警匪片:
“從這封E-MAIL上我們可以得到的資料非常之少。”福爾摩斯把放大鏡往桌子上一摔,揚著那張剛剛從打印機上吐出來的紙,嘆息著說,“寫信的人毫無疑問有著非常大的嫌疑,但他同時也是一個手法非常熟練的罪犯。這封信從頭到尾沒有一個逗號,句子與句子之間的分隔用的全是句號,表明他是一個性情有些急躁的人。此外他把‘版主寫成‘斑竹,表示寫這封信的是一個經常上網的人,熟悉各種網上的切口。而且我發現至少有3處‘你被寫成了‘泥,表明他用的很可能是拼音輸入法——但是這一點并不可靠,因為有些人也會用五筆輸入法造成類似的效果。除了這些,就目前的資料而言我實在發現不了更多的東西了。華生,這一次我們遇到真正的對手了。”
這時候蘇格蘭場最年輕的見習警員從門口探出頭來,同時把一個手指放在唇上:“雷斯垂德警官,”他看了一眼垂頭喪氣的偵探,小心翼翼地說,“請您過來一下,我們已經通過ISP查到那個家伙的IP地址了。”
——任何一部以福爾摩斯為主角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