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凍”重生美夢？噩夢？

韓　松

在西伯利亞的凍土層下，長眠著千萬頭猛犸象。如今，金錢結合著科技的力量，正欲使這些數萬年前的生物復活。而在另一些地方，有錢人也正用低溫技術把自己冷凍起來，等待將來有一天重生。

在經過長達6年的搜尋和研究后，日本科學家終于在西伯利亞凍土帶找到了史前生物猛犸象的冷凍DNA樣本。樣本被運回日本后，科學家計劃立即對其進行檢驗，以期在不久之后克隆出一只活生生的史前小猛犸。

冰凍復活從科幻到現實

冷凍復活術最早出現在科幻小說中。1931年，美國《奇異》雜志發表的一篇故事寫到，一個叫詹姆斯的人去世后，遺體被發射到太空中，在那里，寒冷和真空使其遺體無限期地保存了下來。幾百萬年后，人類早已滅絕了，某種外星機械民族發現了這具冷凍的尸體。他們把詹姆斯的頭顱復活后移植到一個機械人身上，后來，詹姆斯便長生不死了。

獲得物理學碩士學位和數學碩士學位的羅伯特·埃廷格堪稱人體冷凍學之父。他在看了上述那則故事后，產生了一個想法：為什么是外星人呢？人類自己干嘛不去做呢？他于1962年寫出了《長生不死的前景》一書。在這本書中，他列舉了大量科學事實，證明了冷凍復活的可能。比如，許多昆蟲和低等生物冬天都凍僵起來，春天又自動復活。

該書出版之后，有關冷凍復活的科學佐證更多地出現了。20世紀60年代中期，日本神戶醫學院的3位教授在將貓的大腦冷凍6個月后再解凍，這個大腦竟然又釋放出腦電波。加利福尼亞大學的研究員對一條狗進行冷凍后，最后成功使之復蘇。

1965年，紐約人體冷凍協會成立。越來越多患上不治之癥的美國有錢人把自己冷凍起來，等待有朝一日醫療技術進步后重新復活。后來，尋常人也享受到了冷凍技術的好處。健康的精子被取出來冷凍保存，作為不孕癥患者體外受精的資源。

玄妙的低溫生物技術

凍僵后而又復活的過程的確玄妙，它映現出了大自然的奧秘無窮。在低溫下，生物的新陳代謝降到了最低限度，處于“假死”狀態，一旦環境溫度上升，生物就會恢復活力，其壽命也會延長許多。動物的冬眠就是很好的例子。

人類不甘心作壁上觀。從20世紀60年代起，一門嶄新的生物技術——低溫生物技術逐漸形成和發展，其要旨就是迅速降溫使生物達到超低溫，進入冬眠狀態，從而得到長期保存。其重大意義是顯而易見的。患了不治之癥的病人將有望在未來得到根治，而飛向千百萬光年外星系的宇航員則可以靠冬眠來度過漫長之旅。

低溫生物技術要解決許多難題，其中冷凍速度是最關鍵的。冷凍速度過快，生物細胞內的水分會結冰，把細胞漲破；冷凍速度過慢，細胞會脫水而使鹽分增加，蛋白質分解。類似的難題還有掌握復溫的速度、避免細胞的低溫損傷等等。

在自然環境下死去的猛犸象不可能受到這樣的高科技待遇，它們的尸體已被破壞。但是，科學家仍然希望能夠找到沒有破壞的猛犸精子，把它直接植入現代象的卵受孕。利用這種雜交的方式，如果受孕成功則可以生下一頭介于大象和猛犸之間的新物，再經過幾代的進化，則可以使新物種越來越接近遠古的猛犸。

生命真的可以不朽？

除了尋找冷凍的精子，還有一種辦法，那便是直接從猛犸尸體中提取DNA，通過克隆技術復活這種滅絕的動物。

從理論上講，從動物和植物身上取任何一個細胞，都攜帶有該生物的全套遺傳信息，因此，利用這個細胞，在合適的條件下都能發育成一個新個體。這便是克隆技術的本質。多利是第一個利用成年動物體細胞克隆出的哺乳動物。

克隆猛犸的過程是這樣的：首先，科學家必須證實獲得的細胞組織樣本的確來自于世紀猛犸；其次，通過實驗看是否能從這個細胞組織中提取出一套攜帶完整遺傳信息的猛犸象染色體；接著科學家們將從一只現代象的身上提取出不含遺傳物質的卵母細胞，將史前滅絕動物猛犸象的DNA細胞核“融合”進現代象的卵母細胞中；最后，將受精的猛犸象胚胎移植到一個大象代孕媽媽的子宮里。

在連人類自身都被復制的今天，克隆已不存在技術障礙，問題是，要從埋在地下的猛犸身上獲得完整的DNA是很困難的。通常情況下，長時間冰凍的DNA會受到某種程度的破壞，即使能復制出猛犸來，也是一個四不像的怪物。

克隆技術也用在冷凍人的復活上。不用保存整個身體，僅僅把頭顱冷凍起來便行了，身體則可以克隆一個。等待技術進步了，再讓大腦復蘇，把原來的大腦放在克隆的肌體里。用人體冷凍學的行話來說，這個人就會進入他的“第二生命周期”，也許，他能再活很長時間，幾百年，幾千年，甚至長生不死。

長生不死 夢想還是夢魘？

日本人雄心勃勃描繪著他們的夢想。參與這項計劃的“猛犸再造公司”總裁小林和俊說，猛犸曾經和西伯利亞虎、駝鹿、巨鹿等動物共同生存在西伯利亞，如果能再造出新一代猛犸，也完全可以再造其他已經滅絕的動物物種，這樣就可以重新恢復史前時代的風貌。

然而，電影《侏羅紀公園》描述的結局卻是一場恐怖災難。好萊塢的娛樂效果后面訴說著深刻的混沌理論：系統的表現對初始條件的變化十分敏感，因此，準確地預測天氣是不可能的，這即是所謂的“蝴蝶效應”：一只蝴蝶在北京城扇動翅膀，紐約上空會刮起風暴。

處于動物園中的動物便是一個簡單系統，它最終的表現是無法預測的。這便是災難的起因。飼養恐龍的島嶼整個地脫離了科學家的控制。

那么，猛犸又會怎樣呢？還有冷凍人呢？大批古代生物或者古人的復活，對于未來，也會是一種不可預測的結局嗎？一想到要與不斷從液化氮容器中復蘇過來的古代人類相處，便不寒而栗。

當然，還有更現實的問題。橫濱動物園主任升井光子表示，要讓新生的小猛犸存活下來就是一個很大的挑戰，“你不可能再造出猛犸曾經生活過的環境，猛犸能在今天的環境下真正生存下來嗎？我認為研究人員在這方面顯然考慮不夠。”

另一些科學家指出，即使研究人員最終再造出了新的猛犸，但是要造出能夠生存繁衍的種群卻是非常困難的。

雖然有懷疑的聲音，但是，金錢與技術的聯姻卻注定是不會走回頭路的。“猛犸再造計劃”已經進行了6年時間，單是“猛犸再造公司”的投資就已經達到了數百萬美元。

無論怎么說，人類正在改變大自然的一些法則。死亡本來是大自然安排好的事情。從哲學上講，生命不朽是沒有意義的，也是不可能的。我們只能在短短一生中對得起自己便行。到那個大限時刻來臨時，最好的做法是悄然離去。但低溫技術的崇拜者反駁：生存和愉快才是自然的事情，誰譴責拐杖或者人工心臟了？

然而，金錢和技術真的能帶來恒久的幸福嗎？也許，長生不死才是一件最痛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