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共產主義”農莊經歷蛻變

吳菲越

身為猶太人的馬克思可能沒有想到，近百年來，在以色列，有一種叫“基布茲”的集體農莊組織一直在忠實地實踐著“共產主義”社會的美好理想。

１９０９年，一批年輕的拓荒者在巴勒斯坦地區加利利湖邊哈代拉附近的沼澤地“竭澤而居”，這就是“基布茲”的雛形。“基布茲”在希伯萊語中是“團體”的意思。目前，以色列的“基布茲”數目大約有３００個，總人口超過１３萬。

在“基布茲”里，大家過著一種完全平均的生活，共同勞動，所有財富、產品和利潤都是大家共享。馬克思所描繪的“各盡所能、按需分配”的共產主義圖景，在這里變成了現實。上世紀７０年代時，“基布茲”的農業產量曾占以色列全國總量的４０％還多。以色列許多精英人士也都來自“基布茲”，包括以色列“建國之父”大衛·本·古里安等四位政府總理。

“基布茲”一度非常輝煌，不過，作為世界上最成功的一種集體農莊形式，如今“基布茲”也正在時代大潮中經歷著痛苦的蛻變和改革。

“人間奇跡”——恩蓋迪基布茲

神奇的死海之濱，有一個美麗的村莊。美國《國家地理》雜志曾將這片綠洲稱為最成功的“人間奇跡”，這就是以色列的恩蓋迪基布茲。

查理老人是恩蓋迪基布茲的創業元老。他是個標準的猶太人：大胡子，膚色黑中帶黃，美髯公。他走路風風火火，是孩子們圍繞的對象。

第一次中東戰爭后，查理就留在了恩蓋迪，用雙手在沙漠里建起了一個綠洲。

今天的恩蓋迪基布茲，已被稱為“植物園”，種植了１０００多種熱帶植物，每年吸引了世界各地的大批旅游者。當人們走進這片花草蔥郁的綠洲，抬頭看周圍蒼茫一片的荒漠，無不為猶太人改造山河的精神所感動。

人人平等的“基布茲”

恩蓋迪人的日子過得不錯，能發展到現在，除了人民的勤勞外，還有制度的優越，那就是“基布茲”。

所謂“基布茲”，就是一個公有社會，是一種受社會主義思潮而起的公有運動，有些類似于中國以前的“人民公社”。然而，“基布茲”能存在近百年，顯然比“人民公社”要成功得多。

在“基布茲”內部，“共產主義”思想和“人人平等”概念深入人心。成員共同勞動，按需分配，實現內部民主和平等。外部人員加入“基布茲”，必須充公其財產。“基布茲”成員外出打工，收入也歸“基布茲”所有。

“基布茲”社會的平等，從恩蓋迪基布茲秘書長蓋爾帕格家中就可見一斑。雖然是“基布茲”最高行政長官，他的房屋與鄰居的毫無二致，簡單的小樓，不寬敞的房間。惟一的不同，是他的陽臺上養了許多花，姹紫嫣紅，開得轟轟烈烈。

“官員”：為人民服務

對于如何看待現在的“基布茲”上層腐敗盛行，許多官員乘機中飽私囊的問題，蓋爾帕格如是回答：“ 我不是官，我們這里也沒有官，都是為大家服務。”他說，至少在恩蓋迪，還完全奉行民主集中制，“我只有處理小事的權力，或者協調工作。如果我違反了規定，大家馬上就會把我換了”。據他介紹，碰到大事，比如現在“基布茲”主張發展高效農業等問題，都必須召開社員大會，大家各抒己見，進行辯論，然后舉手表決，一人一票，“我也只有一票”。

由于相對比較富裕，以前總有人申請加入“基布茲”。“這也不是我能說了算的，我們必須召開‘基布茲社員大會，大家參與討論，然后投票表決。”蓋爾帕格說。

生活：像個大家庭

“基布茲”人員如果要到外面打工，必須經過批準，并且必須上繳所有打工收入，同時，“基布茲”也提供他所有必需的分配，和所有社員一樣。

如果社員要離開“基布茲”，就必須放棄所有東西：住房、車輛，以及衣服、家具等。這是一種規定，誰都不得違反。

作為元老的查理老人就覺得“基布茲”非常好，“我們就像生活在一個家庭”。但也有人對“基布茲”生活頗不以為然。作為“基布茲”一所中學的老師，鮑察科爾女士只愿意住在這里，而不愿意加入“基布茲”。因為對她來說，這意味著失去太多的自由，沒有自己可以支配的空間。

危機：“基布茲”面臨破產

以色列能在中東虎狼之地鞏固、發展、壯大，奉行集體主義的“基布茲”曾作過不可替代的貢獻，“基布茲”也因其創造力一直屬于以色列的上流社會。

但現在，在時代大潮的涌動下，集體主義日漸黯淡，現代“伊甸園”似的“基布茲”內部凝聚力下降，走到了一個歷史性的無奈的十字路口。

據以色列議員維蘭統計，除少數經營狀況較好的“基布茲”以外，２００個“基布茲”拖欠政府債務，其中６５個已資不抵債，１３５個也只能勉強支付到期欠款。不久前，已成立６２年的麥祖巴基布茲更成為“基布茲”運動近百年來第一個破產的農莊。

反思：意識形態也需要錢

在挑戰面前，以色列社會也在反思。蓋爾帕格說：“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平等，譬如，我一家是六七口人，但我的鄰居是一個寡婦，我們在吃穿用、勞動量上怎么可能平等。需要變了，環境變了，‘基布茲必須改變，但基本的理念不會改變。”

他認為，“基布茲”現在的困境，有經營上的問題，也有國際大環境（蘇聯、東歐社會主義的解體）的緣故。但歸根到底，“基布茲”是一種意識形態，當初創業者更多的是有一種建設國家的激情，但隨著國家日益的定型，激情逐漸為物質形態所代替，意識形態就遭遇到了危機。

蓋爾帕格的結論是：意識形態也需要錢。

改革：“包產到戶”

在蓋爾帕格看來：不改革，“基布茲”肯定死路一條。以前“基布茲”的孩子都由幼兒園集體撫養，現在則早已回歸家庭。而且，“基布茲”房屋開始私有化，田地也逐漸“包產到戶”，一部分田地分配給“基布茲”成員，讓他們自己耕作，自己收益。

食堂也不再免費。恩蓋迪從一年前開始向每位用餐者收取伙食費，這大大減少了浪費現象。同時，許多人家都對原來家里的小廚房進行了改造，開始在家里自己做飯。大食堂，這種最具集體色彩的方式正在從“基布茲”生活中淡出。

另外，對于在外工作的“基布茲”社員，他們可以保留２０％－３０％的工資歸自己支配，這樣他們工作也更有積極性，更愿意去創造經濟效益。

（趙云生、劉利國、高良薦自《青年參考》 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