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滅導火索——鏟除爆炸的惟一法則

較之颶風洪水等自然災害，人為爆炸的可怕之處在于，它的巨大威力不是風馳電掣呼嘯而來，而是拔地而起四面開花，是真正的殺人不眨眼——爆炸一旦發生，根本不給人任何反應的時間，因此更加防不勝防

爆炸有許多種，我們所說的是戰爭或軍事意義上的那一種。自從1945年8月6日和9日美軍分兩次在日本廣島和長崎試驗性地扔下兩顆原子彈，爆炸就成為改變歷史的一種典型方式。2001年9月11日清晨，紐約世貿中心雙子塔遭飛機撞擊引發爆炸后轟然倒塌，宣告了一個更加險象環生的時代到來。一年后的印尼巴厘島慘案奪走了202條人命，預示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塊樂園或凈土，沒有任何一個無辜平民能夠確保自己的安全。

仇恨是可怕的，戰爭是惡劣的，霸權者集中力量大規模轟炸以消滅異己攫取利益，恐怖分子則躲在世界的各個角落，手里攥著導火線，隨時準備制造血肉橫飛的壯觀圖景。而我們，只能在兩者間茍活，在提心吊膽中戒備。

灰飛煙滅

2004年3月11日，距離9·11事件剛好911天，西班牙首都馬德里3個火車站發生連環爆炸，舉世震驚。在隨后的10余天里，由官方公布的傷亡數字一再上升。3月23日，西班牙政府表示，由于辨認尸體時發生錯誤，因此爆炸事件的遇難人數應為190人，而不是此前報道的202人。發言人表示，此前在進行尸體統計時，最初有13個裝有遇難者遺骸的裝尸袋被認為并未計算在內，但隨后的DNA檢驗則表明這13個袋子中的肢體碎塊已經被統計進了遇難者或幸存者名單，因此遇難者人數減少。

這是件好事，但也從一方面說明劇烈爆炸的殘酷：巨響過后，一切灰飛煙滅，連死者的身體都無法保證生物學意義上的完整；此刻，人喪失了最后一點尊嚴。

不在現場的人很難想像那噩夢般的地獄場景。2002年10月巴厘島爆炸慘案發生后，警方官員表示：“現在很難辨認遇難者的身份，因為他們的遺體全都被炸得面目全非。”一位攝影師看到一個男人的腦袋被炸得粉碎，另一名電視節目導演則如此描述當時的情景：“我看到地面上到處都是被炸斷的肢體，本來我還想將這些鏡頭拍下來，但后來我根本無法拍下去，因為現場簡直成了一個屠宰場，我覺得非常惡心，我在12年的拍攝生涯當中從未見過這樣悲慘的死傷現場。”

四面楚歌

在恐襲和反恐進行殊死搏斗、并且成為這個時代一大主題的的情景下，爆炸事件幾乎每天都在各地發生，整個世界陷入瘋狂之中。到了2004年，情形愈演愈烈，一次次大規模爆炸讓人觸目驚心。伊拉克、巴勒斯坦、印度、印尼、敘利亞、哥倫比亞、西班牙、法國、俄羅斯……仿佛地表下遍布定時炸彈。爆炸成為不會過時的新聞標題，每天改變的只是地點和傷亡數字。

隨著爆炸分子武器裝備的改進和實施計劃的周全，2004年爆炸的成功率似乎大有上升趨勢。尤其是針對某地區或組織領導人的襲擊，讓被襲者不能不日益生發“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的擔憂。3月22日凌晨，巴勒斯坦哈馬斯精神領袖亞辛在離開位于加沙東南部薩卜拉區居所附近的一座清真寺時，被以色列武裝直升機發射的３枚火箭彈“定點清除”。坐在輪椅上的亞辛身體被炸成了碎片。4月17日，哈馬斯新任領導人蘭提西步亞辛后塵，在以色列炸彈下命喪黃泉。5月9日，正當俄羅斯舉國上下慶祝衛國戰爭勝利59周年之際，在俄羅斯車臣共和國首府格羅茲尼動力體育場內，一枚埋在體育場貴賓席下的地雷引發了爆炸裝置，正在參加慶祝活動的車臣共和國總統卡德羅夫當場身亡。令人唏噓的是，自1996年以來，在車臣總統位置上呆過的4人中，竟有3人先后被炸死，盡管“兇手”不一。這也許是一種宿命：1996年4月21日，杜達耶夫由于疏忽，在野外打衛星電話，被俄羅斯情報機構發現位置，電話還沒打完，兩枚導彈呼嘯而至，杜達耶夫被當場炸死；2004年2月13日，遠走卡塔爾避難的揚達爾比耶夫乘坐的汽車在多哈遭到炸彈襲擊，重傷不治而亡；卡德羅夫的死亡可能是車臣分裂分子“報仇”計劃的一部分；卡德羅夫的死敵、另一位車臣前總統馬斯哈多夫則多次傳出被炸死、炸傷的消息，至今生死不明。

這些擁有保鏢和嚴密護衛系統的“頭號人物”的喪命，帶給動亂地帶平民的，更多的不是悲痛而是恐懼。

不共戴天

在亞辛死后的第3天，即3月25日，一名綁著8公斤重自殺襲擊腰帶的14歲巴勒斯坦少年被以色列軍方檢查站查獲。這位少年名叫阿布杜，他瑟瑟發抖地告訴審訊人員，有匿名者向他承諾，如果他在以軍士兵中制造自殺式爆炸事件，那么他將獲得100新謝克爾（約合22美元），死后將在天堂里得到72名黑眼睛的處女。

阿布杜是迄今企圖對以色列發動襲擊的最年輕的人體炸彈。近年來，在伊拉克和巴勒斯坦等地發生的自殺式襲擊層出不窮，“人體炸彈”竟成為這些殺手的代名詞，讓人油然生出一股寒意。2002年，巴勒斯坦人對以色列人實施了54次自殺襲擊。2004年4月11日，正在伊拉克中部城市費盧杰圍剿反美武裝的美國海軍陸戰隊軍官宣稱，3天前他們在該市東南部工業區內發現一處專門用于制造自殺式炸彈的地下工廠，并當場繳獲了4副用于自殺式爆炸的纏身繃帶，里面均裝滿炸藥。美軍方初步判斷，至少有15至20人在這家地下工廠工作。

亞辛是自殺襲擊最重要的提倡者。他宣稱：“自殺襲擊是任何一個巴勒斯坦人的民主權力，這是我們為自由付出的代價。”根據《時代》周刊2002年對巴勒斯坦人的調查，1995年第一輪自殺襲擊浪潮后，支持者僅占20%，而2002年支持自殺襲擊的人已經占到80%。2003年11月，阿根廷《號角報》報道，對上百名12歲的巴勒斯坦兒童進行調查，結果發現其中24％的人最大的愿望就是成為人體炸彈——也就是英雄和烈士。亞辛之死可能讓自殺襲擊的思想更廣泛地被巴勒斯坦人接受，事實上，甚至有一名92歲的巴勒斯坦老婦向媒體表達自己想成為人體炸彈。

固然有一部分人體炸彈是像阿布杜那樣被“誘惑”或利用而“為國捐軀”，但更多的是由于個人身世困苦、無路可走，而以此為解脫，還有的則是恐怖主義思想已深入骨髓，與受襲者有不共戴天之仇。令人憂慮和發指的是，如果說將孟姜女哭長城視為人體炸彈的首次登場不過是一種戲謔，當今的人體炸彈中，女性確實占有相當比例。戰爭沒有讓女人走開，反而將她們悲壯地推向最前線。而且，截至目前，最“成功”的人體炸彈就是一名女子——斯里蘭卡美麗的少女達努，受泰米爾猛虎組織指派，于1991年5月21日晚上身纏炸彈腰帶，以獻花為名靠近了前總理拉吉夫·甘地，扣動了引爆炸彈的開關。包括達努和拉吉夫·甘地在內的18人當場炸死，后者更是身首異處，上身幾乎被炸得粉碎，余下一大半的頭顱被拋到數米之外。

導火索在哪里

自從有了第一次爆炸，人類“反爆”的努力就一直沒有停止。對于爆炸，人們并非全然無能為力，但能做的，只有預防。因為導火索一旦被點燃，一切就晚了。

當今由各色人等實施的爆炸，強國部隊的軍事裝備不論，主要包括常規炸彈、郵包炸彈、汽車炸彈和人體炸彈4種。炸彈的制作水平由于專家的介入變得相當先進，殺傷力很大，例如，用來刺殺拉吉夫·甘地的腰帶炸彈由猛虎組織忠實成員、電子專家帕魯里巴精心設計，共有炸彈6枚，每枚重80克，炸彈中共安放了2800個碎片，炸彈間用銀絲與電路相連，裝有保險、引爆兩個套環開關，以做到萬無一失。整個炸彈的設計近乎完美。哈馬斯更是擁有最好的炸彈專家，早在2002年，其為自殺襲擊者設計的炸彈即可裝載炸藥7公斤。馬德里大爆炸中，用來引爆的竟是一部可定時的手機。而黎巴嫩真主黨游擊隊則在炸彈放置上頗有心得，能夠將炸彈偽裝成石塊，一般人極難辨認。

對于前3種炸彈，目前通行的排除法是紅外線檢測。然而檢查站不可能搜獲一切潛在目標，總有一些漏網之魚成功地實施毀滅性打擊。利用軍犬搜索爆炸物是另一種可行措施，其優點是效率和準確率較高，并能減少人員傷亡危險，缺點是代價也大，在伊拉克的美軍專用防爆軍犬，每只的訓練費用高達6萬美元。

對于人體炸彈，由于襲擊者著裝隱蔽，加上抱定必死之決心，誓與敵人同歸于盡，因而在所有的爆炸里最難防范，比昔日的敢死隊更難對付。以色列警方曾于2002年8月編寫了一本辨別人體炸彈的指南，指出要注意人體炸彈在服裝和動作上的疑點：衣著古怪不合時宜，大熱天依然厚衣在身，或者衣服中間呈現凸起狀物體；避免與警察正面接觸、總是朝人群最多的地方行進，神色慌張、不停出汗、言辭閃爍等等。然而，此類紙上談兵顯然不足以對付那些經驗豐富沉著冷靜的獻身者。

只要這個世界上還存在仇恨和沖突，人類將永遠無法找到最后一根致命導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