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黑熊在龍橋

黑熊，被國際瀕臨滅絕動物貿易公約（CITES）列為一類保護動物。在中國，有近6000多只黑熊生活在被禁錮的養熊場里成為商人賺錢的“搖錢樹”。熊膽、熊掌、熊皮、熊脂等成了有利可圖的原材料。更令人震驚的是，眾多憨態可掬的黑熊長達幾十年被關在鐵籠里，其膽囊被植入生銹、粗糙的金屬導管抽取膽汁，有的甚至被活活折磨致死……

這時，一位生于英格蘭、曾被英國《讀者文摘》評為“時代英雄”的謝羅便臣（JillRobinson MBE）第一個為黑熊發出了拯救的聲音。經過不懈努力，而今在中國四川，一個以最終在中國完全終止養熊業作為長期奮斗目標的“拯救黑熊”行動拉開了帷幕……

10年前的一次中國之行，讓謝羅便臣萌發了拯救黑熊的決心

1985年，出生在英格蘭的謝羅便臣隨丈夫到香港定居。來到香港之后，對動物一直有著深厚情感的她很快發現了自己想做的事——幫助改善亞洲動物的生存狀況。

謝羅便臣首先在一家獸醫診所任職，在這個時候，她遇見了國際愛護動物委員會（IFAW）的亞洲區代表。謝羅便臣對動物的愛，打動了委員會成員的心，很快，她幸運地成為IFAW委員會成員中的一員，這一工作便是整整11年。在此期間，謝羅便臣在亞洲地區成功地實施過多個動物保護項目。

不過，讓謝羅便臣真正接觸亞洲黑熊，并令她在往后的歲月里為黑熊的命運苦苦奔波，還是1993年她對中國華南地區一家養熊場的一次偶然訪問開始的。

一天，謝羅便臣與當地幾名陪同人員來到一家養熊場，在昏暗、潮濕、臟亂的養熊場里，她看到一只只黑熊被飼養在一個個狹窄得無法轉身的獸籠中，一支支被植入黑熊膽囊的金屬導管從熊的胃部傷口處冒出，這是專門抽取熊膽的金屬管，每天，黑熊被強行定時汲取膽汁兩次，每次抽取約90毫升墨綠色的膽汁。

黑熊被抽取熊膽的過程令觀者毛骨悚然——首先，養熊場工作人員用一特制的大鐵鉤勾住籠內黑熊的脖子，使其無法動彈，然后，將一根粗糙、生銹并且直接植入黑熊膽囊的大鐵管管口打開，讓膽汁流出來。此刻，還一直哀嚎的黑熊只能張大嘴巴，肝區劇烈疼痛令黑熊渾身顫抖不止。野蠻的抽膽汁方式無異于一場酷刑，每次抽取黑熊膽汁要持續近2個小時。

一分一秒，隨著膽汁的流出，只只黑熊早已痛得昏死過去……每天近4個小時的“酷刑”，一月120多個小時，一年1440多個小時……幾年下來，昔日在原始林中“力拔山兮”且憨態可掬的黑熊，經過養熊場“地獄”般的酷刑折磨，不少黑熊因傷口循環感染患上了絕癥（腫瘤）而慢慢死去……

目睹養熊場黑熊受苦情形，謝羅便臣女士震驚之余，一種強烈的責任感驅使著她下決心去拯救這眾多飽受苦難的人類朋友——黑熊。

拯救，從尋找熊膽替代品開始

回到香港，謝羅便臣女士立即四處打探，收集熊膽替代品的藥物資料。經過一番努力，她終于找到完全可以替代熊膽的草藥或其它人工合成的產品資料。

在中國，熊膽被視作珍貴的藥材已有超過3000年的歷史。養熊取膽業在上世紀80年代初最早在朝鮮出現，然后傳到韓國、中國及越南等國。在養熊業出現之前，熊膽因為其價格異常昂貴已經很少被中醫采用，只是在80年代養熊場的興起帶來了大量的熊膽供給之后，它的使用才廣泛起來。

謝羅便臣在從各個地區收集的有關資料中發現，許多人一直認為熊膽“味苦、性涼”，在中藥中被認為具有驅除內熱的功能，因此常常被用來醫治與發熱有關的疾病，如高燒、肝熱以及眼痛等。

據有關資料，至少有54種草藥可以具有與熊膽相似的功效，包括蒲公英、菊花以及大黃等。這些草藥的療效比熊膽更好而且價格也更便宜。謝羅便臣欣喜萬分，她終于松了一口氣，黑熊終于有救了……

更令謝羅便臣欣喜的是，在替代熊膽的人工合成藥物中，有證據顯示熊膽中的活性成分主要是UDCA，與其它動物相比，這種成分在熊的體內尤其豐富。然而在1954年，日本首次從雞的膽汁中成功合成了UDCA。臨床研究證明，UDCA對治療肝病具有極好的效果，同時，有證據和資料表明，人工合成的UDCA不僅可以從牛或豬的膽汁中提取，還可以純粹由人工合成，并已證實為沒有副作用的安全藥品……

一個驚人、大膽的計劃在謝羅便臣的腦海中醞釀——她決心把終止養熊業作為自己事業的奮斗中心！

1994年，當時在IFAW工作的謝羅便臣經過各方的協商和討論之后，與中國野生動物保護協會、香港地球仁協會以及中華國醫醫學會（CAMP）聯合起草了一份名為“最終淘汰養熊業”的協會，各方一致同意攜手合作，為養熊場內的黑熊爭取人道待遇，同時積極推動熊膽替代品——草藥在中醫中的應用。

在謝羅便臣的努力下，1995年，中國北京林業局及廣州林業廳關閉了她曾于1993年參觀過的華南地區的那家養熊場，9只飽受折磨的黑熊重獲自由。

此后，謝羅便臣又做出了一個大膽的舉措，她于1998年離開了IFAW，在香港創辦了一個專門針對亞洲地區動物保護的亞洲動物基金（AAF）組織。此組織以改善動物生存環境為目的，是一個非盈利的慈善機構。

中國成了謝羅便臣的第二故鄉，她無數次深入中國內地進行考察，并側重專程到中國四川的眾多養熊場進行調查。

四川龍橋的黑熊之家

在四川及鄰近省份，黑熊的總數量占中國黑熊總數一半以上。因此，謝羅便臣在考察之后，積極與四川省林業廳就搶救黑熊及淘汰黑熊養殖業等進行協商。

在謝羅便臣的艱苦努力下，2000年7月，謝羅便臣以AAF名義，成功地與中國野生動物保護協會、四川省林業廳共同簽署了兩份協議，并在協議中確定了三大目標。短期目標：在5年內關閉四川條件最惡劣的養熊場，率先釋放500只亞洲黑熊；中期目標：在10年內把這一項目推廣到全國的其它省份。長期目標：完全終止養熊業。此協議也是中國官方首次與海外動物福利組織簽訂的合作協議。

一場波及全中國的拯救黑熊行動在二十世紀末開始了。

拯救行動開始后，為了給眾多飽受折磨的黑熊選一個安身療養的地方，謝羅便臣又四處奔波。最后，經多方考證，在緊鄰四川成都的郊區龍橋為黑熊找到了安身之處。

龍橋鎮位于成都市外北成彭公路8.5-19公里路段，是一個青竹幽深、山水環繞、風光秀美的地方，曾多次被上級授予“綠化之鄉”、“文化先進鄉鎮”。

2002年12月16日，一個占地約160畝的“四川龍橋黑熊救護中心”正式落成。救護中心分為康復區和生活區，一共可容納近160只黑熊。在救護中心召開落成典禮之際，首批84只從養熊場中被解救出來的亞洲黑熊成為了救護中心的第一批遷入者。

令謝羅便臣感動的是，“四川龍橋黑熊救護中心”落成典禮的那一天，中國野生動物保護協會秘書長陳潤生和黃建華處長、四川省林業廳副廳長彭晃石以及四川美國總領事等人不僅親臨現場祝賀，同時美聯社、法新社、路透社、美國CNN電視臺、洛杉磯時報及新華社等媒體記者50多人紛紛前來采訪報道，如此眾多媒體主要報道對象僅僅與黑熊有關，這恐怕在中國還是頭一回。

更令謝羅便臣感動的是，她創辦的AAF與中國野生動物保護協會和四川省林業廳所簽的幾份協議，不僅得到了中國政府的支持，還在全世界引起巨大反響，來自世界各地的眾多人士為亞洲動物基金組織籌集了約150萬美元的資金。

謝羅便臣為動物的生存付出的努力也得到了世界的肯定，1995年，她被美國《讀者文摘》雜志評選為“時代英雄”。1998年7月，她還被英國政府授予“榮譽勛章”，這一殊榮是對她為改善亞洲動物福利所做貢獻的肯定。

謝羅便臣和她的“同志”們

目前在“四川龍橋黑熊救護中心”的員工有30多人，謝羅便臣作為行政總監主管日常工作；還有一位來自蘇格蘭的專門的資深女獸醫，她叫郭慧琳（Call Cochrane），負責照料管轄范圍內的幾十只黑熊的起居飲食；計劃總監喬博理生于香港，與謝羅便臣一樣，從小就對大自然和動物有著深厚的情感。喬博理曾就讀英國大學，并在美國生活多年，他會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英語和粵語，加上他一流的管理能力，使得他在亞洲各地的組織協調和實施各類動物福利項目都顯得得心應手，成為謝羅便臣的左膀右臂。

在國內第一所專為黑熊建造的救護中心成立后，國內已有35家養熊場被關閉，截至目前，已有將近120只黑熊入住救護中心。

黑熊入住救護中心，是用鐵籠關著擱置在汽車上運抵的。送來救護中心的每一只黑熊，身體狀況千差萬別。首先，要登記造冊，并為每一只熊取一個漂亮的名字，以便于日后跟蹤檢查。

同時，由郭慧琳牽頭，救護中心的醫療小組對送來的黑熊進行全面的健康檢查，檢查的重點是衛生系統、抽血化驗、處理黑熊受傷的傷口，并為黑熊清潔牙齒及掏耳朵、修剪熊爪及檢查其關節的活動能力，同時還要查黑熊是否患有關節炎（因長年在潮濕的養熊場生活）。

對于病情嚴重或因被提取膽汁受傷感染的黑熊，醫療小組便根據不同情況采取做手術或其他治療方法，同時，獸醫們通常會將抗生素藥物混入營養美味的食物中，目的是讓黑熊早日有一個健康的身體。

為了讓在救護中心的黑熊有一個寧靜、衛生的生活環境，平時工作人員在檢查和巡視中說話都輕聲細語。同時，在生活區、康復區等場所內，任何巡視人員與黑熊近距離接觸時，必須消毒。筆者在采訪中，進入數處黑熊生活的地方就先后消毒6次。

救護中心的工作人員中，有些是來自不同地方的志愿者。采訪中，恰巧看見兩名國外志愿者在忙碌著，一打聽才知道一位是來自英國的女護士，另一位是來自澳大利亞的動物行為學專家，他們不遠萬里到黑熊救護中心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亞洲黑熊早日脫離苦海。志愿者中還有一名是來自中國山東青島的個體戶，叫王長春，他自費來當黑熊的飼養員。志愿者沒有工資、獎金，甚至連往返的路費都自己出，這些“同志”無私奉獻的精神無不深深感染著周圍每一個人。

四川龍橋黑熊救護中心能夠順利建成，與當地政府的大力支持也是分不開的。龍橋鎮政府張邦國鎮長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救護中心的建立對動物而言是在做好事，愛護動物，就如同人愛護自己，為此，鎮黨委、政府在千方百計為其想辦法的同時，切實為救護中心的建立提供多方面幫助。當初在選址上，鎮政府把全鎮環境最好的地方讓出，而今，考慮到救護中心河堤邊每年要漲洪水，擔心危及黑熊，鎮政府立即修建防洪堤，一句話，為了救護中心，鎮政府將全力支持……

記者發稿時獲悉，在四川，又有幾家養熊場被關閉，龍橋黑熊救護中心又有30名“居民”入住。謝羅便臣和她的同事們又要開始忙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