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為孩子的成長,做父母的總是費力勞神,恨不得把心掏出來喂給兒女。年老后,兒女長大了要出去闖蕩江湖干事業,做父母的雖是難舍難分,卻依然含淚把兒女送出家門,只是恨不能把心分成兩半,拴一半在他們身上。
回想起曾經共處的歲月,在父母身上,總有一些細節讓我們在不經意間感動。
陽光的味道
天藍藍,27歲,公務員,已婚
那次回家,長途客車一路顛簸終于在橋頭停了下來,老公攙扶著我下了車,跌跌撞撞走在高低不平的土路上。
“真冷啊!”我裹了裹大衣,近幾年不知什么原因,總是怕冷。這次回來之前,母親在電話里說,窗戶都用塑料布封了,爐子也點上了,還有什么熱水袋、電褥子也準備好了,并且還特意為我倆準備了兩床里外全新的被褥。
快到村口時,老公拽了拽我說:“你看那里,好像是咱媽。”村頭高坡上系著圍裙的母親正向我們張望。風,將一縷亂發抹到了她的臉上,落日中母親的身影長長的。
母親搶先跑下了高坡。我和老公連忙上前一左一右地握住了母親的雙手。起初母親的手粗硬干冷,但很快就變得柔軟溫暖起來。
入夜,窗外的北風嚎叫著掠過屋頂,夾雜著泥沙和樹枝打在屋瓦上發出的噼噼啪啪聲。透過窗簾的空隙,晴朗的夜空因隔著塑料布顯得朦朧而深邃。躺在松軟厚實的棉褥里,我全無睡意,閉上眼睛,腦海里總是晃蕩著母親的身影。吸足陽光后的棉桃裂開了尖尖的嘴巴,母親腰系潔凈的布袋,一綹一綹地將棉絮摘下,再選幾個風和日麗的日子,讓它們在陽光下盡情地沐浴,然后送去脫籽,最后再把彈好的棉花,一片一片地撕扯開,均勻地鋪在被里兒上,蒙上被面兒,一針一線地縫好。
老公冷不丁地問我:“藍,你聞聞這被子里有股什么味兒?”我趕緊使勁地聞了聞,那是一股熟悉的味道。“是陽光的味道,也是母親的味道。”我脫口而出。在溫暖厚實、松軟的棉被中,也在母親那含蓄溫愛的懷抱中,陽光的芬芳醉了我們夫妻倆。
永遠的激勵
冷香妃,26歲,作家,獨身主義者
我在這座繁忙又繁華的城市里生活了26年,家在這頭,單位在那頭,我在中間的地方選擇了自己的居室,一個人搬出來住。我每個周末回家一次,吃父親給我做的晚飯。父親教給我很多很好的習慣,告訴我如何去學會珍惜。聽媽媽說,我剛出世那年,車禍就奪去了父親的雙腿。但他沒有消沉,將一年365天的時光,都交給那張老式的藤椅,他在那里看完了比我還高的整整一壁櫥的書。我的第一本書和第一支筆就是父親給的。所以,直到今天,我仍然固執地認為自己喜歡文學是父親給我的影響,這影響窮盡我一生也無法抹去。
父親對我發表的一些東西總是不屑一顧,他說這樣沒有分量的文字是不會流傳的。所以,我一直是望著父親的項背在書寫,越成長,對父親的感激、依賴、崇敬也就越強烈。 我總是駐守在這個繁華的城市,早早晚晚在街頭匆忙采訪,朝朝夕夕在燈下匆忙趕稿。父親說,這樣的節奏,如何能寫出真正的好作品。他一直鼓勵我到別的地方走走,去看看那些異地的文化,感受那些不一樣的人情世故。我兩手一攤:既沒錢,也沒時間。父親說錢我給你,時間你自己去找。
我時至今日仍然沒能遠行,我總是在城市被這樣囚禁著穿梭往來。我不知道現在我的時間有多少是和家人在一起,有多少時間惦念著我的父親猶如我的父親惦記著我一樣。這樣的時候,我才會去學習珍惜,珍惜盤旋、猶豫、忽略、遺棄的那些清而碎的時光。
在城市這頭生活著的你,是不是很久沒有去看望過那頭的父母長輩,或者更遠地方的親人或朋友?韶華易逝,青春苦短,莫讓年華付水流,常回家看看。
愛情的榜樣
小鈴鐺,27歲,公司職員,已婚
自小到大,在我的印象中,爸爸媽媽總是在爭吵,他們之間的對話最多不過兩三句,就會彌散出“戰爭”的火藥味,我有時想,爸爸媽媽是不是早就應該離婚。
結婚之后,我不怎么回家,一方面因為離得遠、工作忙、家庭負擔重,另一方面我也是刻意遠離爸媽的爭吵。因為,我發現兒女越是在他們身邊,他們好像爭吵的勁頭越足,索性不再做他們“戰爭”的導火索。 不知不覺中,老爸老媽都已經50多歲了,無意中我突然發現,老爸老媽好像不怎么吵架了,老兩口之間反而越來越互相關愛了。譬如媽媽喜歡到鄰居家搓麻,玩到一定時候,老爸會準時去接。在我的印象中,歷來很少進廚房的老爸,現在總是在廚房里忙忙碌碌的,揀菜、烹飪、刷洗,很少歇息。媽媽也很少嘮叨了。好幾次,我發現爸爸沒回來時媽媽會特別留意樓梯口的腳步聲,媽媽還會故意拖延做飯的時間,保證爸爸吃的飯菜都是熱的。以前誰也不敢和老爸大聲說話,現在他脾氣好得不得了,調侃幽默的話,你可以隨便在他面前說。老爸以前有點專橫跋扈,從來是說一不二的,現在他經常主動征求家人的意見;以往看電視由他鎖定頻道,現在他能“退居二線”隨大流了。
從爸媽的變化,我開始清楚婚姻的實質。雖然在他們爭吵的時候我會說你們干脆離了吧,可也常常覺得他們這么多年的磕磕碰碰中,早已產生了一種誰都離不開對方的親情。
現在我才明白,父母在初為父母的時候也尚年輕,也就是如我現在的年紀,他們也是在經歷中鍛煉自己的經驗,難免產生一些謬誤。他們和我們一樣,在學著長大,學著少犯錯誤。
父親的家信
風敲竹,39歲,私營企業主,已婚
家里裝了電話,我成了動口不動手的真君子。父親來信里總要囑托:“別忘了寫信!”然而,我有事總是打電話,順便也問一些家中事,這讓父親沒了寫信的理由。一次,我打電話,父親硬梆梆一句:“少打電話,多寫信,三言兩語說不清楚。”
父親的信寫得很長,字里行間總是充滿著對兒孫的思念。我人到中年,百事繁雜,寫信是有話則長,無話則短。有時還請調皮的兒子寫上兩筆,權充兩代人的問候。
一次,老父來信,一張白紙上只有稱呼:“風兒”,落款:“父字”。面對空空如也的信紙,我知道父親的心在哭泣。他不需要錢物,只祈盼精神上的贍養,而精神贍養的具體表現形式在他看來便是寫信。信是父母感情宣泄的地方,一張薄薄的信紙使兩代人的心親密溝通。
夜深人靜,我奮筆疾書,談自己生意的得失,寫自己對世相的思考。父親回信:“可以食無魚,不可月無信。看到你事業的興旺我真高興,不過做生意千萬不要見利忘義,有情有義比花幾萬元做的廣告更重要……”父女的信不再是只問安康,而是朋友在切磋、親情在交流。
有一天,我收到一封信,只見信封上的名址寫得很別扭,打開一看,滿紙都是歪歪斜斜的字。讀后方知,父親在一次勞動中把手腕挫傷了,寫信只能用左手代勞了,一頁百余字的家信,父親寫了一個多小時。信尾他老人家還是沒忘了交代:“不要打電話,要多寫信!”我在信中告訴他,手不行了,就打電話吧。他回信說:“我怕電話,冷冰冰的。你多寫點我少寫點,還是寫信踏實。”
西方人都說書信是“最溫柔的藝術”,可如今最溫柔的東方人卻勤于動口而懶于動手。現代通訊的確使我們的生活更方便,而電話和短信息又怎能取代人類最真摯的感情交流?如果光知道寄錢寄物,讓父母的口袋滿滿的,而心卻是空空的,這樣的孝敬難道能說是完整的孝敬嗎?從父親的信中,我感受到了電話所不能表達的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