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以來,隨同父母一起來到城市的農民子女們,被有些學者稱作為“農民工二代移民”。這些城市新成員已經成為一個數量相當可觀、影響逐漸擴大的社會群體。這些城市新成員對城市生活的感受怎樣?他們將來的職業理想是什么?他們與城市居民的關系如何?已被越來越多的人所關注。
生活感受:知足與憂慮
知足與憂慮,是二代移民對城市生活的真實感受。
一方面,與過去更為艱苦的農村生活經歷相比,盡管這些移民家庭在城市中處于相對邊緣化的地位,但他們對城市的物質生活普遍感到滿足。
而另一方面,移民家庭對今后在城市的前途命運表現出深深的擔憂,擔心好不容易尋找到的新生活有朝一日得而復失。這種對生活前途的不確定感多源于城市對農村移民政策不確定性,不少城市仍然把外來勞動力看作是介于“廉價的補充力量”和“可怕的競爭力量”之間的東西,需要時視其為廉價的補充,遇到就業壓力時則用行業或崗位設置的制度約束把它擋在門外。
職業期望:多樣化和現實性
多樣化和現實性,是二代移民職業期望的兩個特征。
多樣化是指二代移民職業選擇的范圍很廣。在被調查對象中,有想當教師、主持人、網絡工程師的,也有想當醫生、音樂家、運動員、畫家、律師、科學家的,還有想當出租車司機的,想接父親的班擺地攤或者自己成立公司當老板的……
多樣性的職業選擇,是城市生活的多樣性在二代移民生涯規劃中的折射:城市分工的細化、產業的多元化、勞動力就業的市場化,使二代移民的職業選擇范圍已經大大拓寬, 不再像過去農村環境下的自然就業狀況,除了下田干活或者進村辦、鄉辦企業做工外,沒有更多的選擇空間。同時,這也是城市生活中價值取向的多元化在二代移民職業價值判斷上的反映:為理想、為興趣、為金錢、為地位、為家庭、為自我……種種職業動機在二代移民尚不成型的價值體系中競相發揮影響作用,不再像過去農村單純、淳樸的自然環境,對青少年的職業選擇沒有那么多的刺激和誘惑。
現實性是說二代移民在求職時所優先考慮的,是現實社會中的利益而非將來意義上的理想,是物質方面的追求而非個人興趣、抱負的實現。當調查問及將來理想的職業時,二代移民優先考慮的往往是:“輕松一點”、“悠閑一點”、“坐辦公室”、“當白領”、“有固定工作”、“每月領工資”、“不受別人欺負”等。
二代移民職業動機的現實性和世俗化,主要是受家庭父母職業狀況的影響。農民工雖然歷盡艱難、任勞任怨,小心翼翼地在城市工作,但他們在城市生活中,還是處于職業地位比較低下、工作環境比較艱苦、經濟收入缺少保障、經常要受各種窩囊氣的狀況,從小耳聞目睹父母的艱辛和困境,使得二代移民在設計自己的未來生活時,首先考慮的是不要再重復父母的生活道路,要謀一個比父母強的職業。
自我能力評價:自信與自卑
調查發現,農民工二代移民在自我能力的評價方面,存在著自信與自卑并存、交錯的現象。例如,當問及“你與城里孩子相比,哪個能力更強”時,很多調查對象的回答是:我覺得自己比他們強。但是,當避開與城里孩子相比的問題,問到學業或就業方面的問題時,二代移民的回答就不那么自信了,他們往往流露出自卑、退縮,無法掌握自己命運、無法實現自己理想目標的神態。
一個人自信心的確立,往往受自我經驗、他人經驗、旁人鼓勵,以及因任務目標所引起的情感的影響,它與任務和情境有關。由于有可能認識到成功受個人控制以外因素的影響,因此,自信心可能強也可能弱,往往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
農民工二代移民,目前正處于為實現將來的職業理想而在校學習的階段,自己和家庭其他成員都沒有通過自身努力而實現職業目標的經驗;從學校老師的評價以及自我認知方面,大多對自己的學習成績不甚滿意;因生活和學習環境的艱難,大多尚未進入為職業理想的實現而全力拼搏的階段,無從體驗因任務而產生的情感沖擊。正是這些正面影響較少、負面影響較多的實際情況,導致他們在自我能力的評價方面相對自卑。
自我社會認同:融入與游離
調查發現,農民工二代移民大多不滿足于被當做是城市的過客和外來者,他們已做好在城市長期生活和工作的打算,并希望被城市接納,早日融入到主流社會,成為城市真正的“主人”。不過,在與別人探討他們的社會身份時,他們中的很多人還是習慣把自己稱做是原家鄉所在地方的人,缺乏對所進入城市的社會身份認同。
出現這種情況,有多方面原因:在二代移民的心目中,在某種程度上,戶籍被他們認作是阻礙自己成為城里人最重要的原因;另外,二代移民因為自己父母工作的性質,或者因為自己借讀在城里學校的性質,對自己在城市人心目中的地位和形象十分敏感,往往會因為別人的一句話或一個眼神,他們就感到自己與城里人有所不同,進而不經意地在心里筑起一道自我防衛的高墻。
融入主流社會、成為城市正式居民的主觀意愿,在被現實社會的排斥擊破之后,二代移民的內心產生出對城市社會的反感和排斥。由于擔心被城里人看不起,他們很少與城里人交往,反而覺得與相同身份、相同境遇的人在一起才是安全的,久而久之,形成了較為封閉的生活圈子和封閉的心理結構。
同時,由于長期脫離了原家鄉的社會生活環境,二代移民對家鄉也產生了距離感和陌生感,因此,對原來農村社會的“鄉土認同”也在減弱,他們逐漸成為一個游離于城市居民和農村村民之間的“社會獨立單元”。
(摘自《中國青年報》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