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已經(jīng)來紐約兩年了,我還在干著送外賣的老本行,不過相對而言,我的住宿條件明顯改善。自己在約克學(xué)院附近租住了一個40平方米的兩居室,月租250美元,用曹承俊的話說,完全可以在周末帶回一個身姿修長的墨西哥女人。遙想最初來美國的半年,我與一對俄羅斯夫婦合租一套公寓,每到半夜就會從另一個房間傳出高亢的呻吟聲與劣質(zhì)床板劇烈的響聲。那個時候我只能用被子蒙住頭,我需要很好的睡眠,第二天上午要去上課,下午還有7個小時的外賣等著我,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我必須有充足的精力來對付美國工廠機器式的生存。只要我拿到博士學(xué)位,就等于拿到了通向美國中產(chǎn)階級的通行證。一切尚處于構(gòu)筑階段,我必須忍耐,積蓄力量。
曹承俊與我一同專修工商管理,我們都來自東亞,他的家鄉(xiāng)是韓國大田。曹承俊個子不高,戴著一副白色眼鏡,卻很精明。我們一同在China town(中國城)打工,我負(fù)責(zé)送外賣,他是店內(nèi)穿白制服的服務(wù)生。我們關(guān)系很好,平時他教我韓語,我教他中文。
有一回周末我正在房間里看書,忽聽門鈴響,打開門,曹承俊正站在外面。進(jìn)屋后他在房間里轉(zhuǎn)了好幾圈,疑惑地問:“你的墨西哥女人呢?”我笑著說:“她們在四十二街呢。”“你是清教徒嗎?”我搖搖頭。他對我說:“周末就是娛樂的時間,呆在屋里看書太可惜啦!”
五分鐘后我們來到外面的大街,我問去哪里,曹承俊笑著說:“去找墨西哥女人!”此前我只聽說過四十二街,還從來沒有去過。等我們來到并不算寬闊的四十二街,曹承俊的腳步停留在一個脫衣舞廳門前,對海報看個不停。我們花了60美元走進(jìn)去。
中央是一個圓形舞臺,舞臺四周鑲嵌著透明的玻璃,看臺由軟沙發(fā)組成,也可以喝啤酒。從后臺幕布走出一個美麗的白人女人,在舞臺上晃動著自己豐腴而柔軟的身體,做著各種煽情的動作,身上的衣服像雪花般慢慢地飄落,沒有一絲寒冷。這就是自由的四十二街。
在回去的路上,我感到自己內(nèi)心很空落,來美國奮斗了兩年,第一次感到孤獨,也許迫切需要一個女人溫暖的懷抱,但我不習(xí)慣到外面帶一個金發(fā)女郎回公寓,沒有愛的性是骯臟的。
紐約的冬天同樣寒冷,我依然騎著腳踏車送我的外賣。在圣誕平安夜我去找曹承俊,門鈴摁了很長時間,曹承俊才開門。我走進(jìn)去,看到一個穿紫色睡袍的白皮膚女人優(yōu)雅地坐在梳妝臺前。她回了一下頭,原來是那天晚上舞臺上的那個白人女子。我馬上退出去,說了聲“sorry”就離開了。回到外面冰冷的大街,我的孤獨仿佛上升到了頂點。我穿過威廉斯堡橋,決定去四十二街。無論是墨西哥女人還是羅馬尼亞女人,只要是一個女人就行,在美麗而浪漫的圣誕平安夜,上帝會寬容一切的罪惡。我已經(jīng)來到四十二街,身上帶著400美元,可以讓我在這里舒適地度過平安夜。在時代廣場上零零星星有一些女人站在紅色的路燈下。我向她們逼進(jìn)。正在這時,我看到有一個金發(fā)女孩坐在不遠(yuǎn)處的一個石階上,低著頭,一身灰色的大衣。我感到奇怪,看上去她只有二十歲多一點,她的長發(fā)像我的初戀女孩。我把腳踏車停在她的面前,用英語問她這么晚了為什么還不回去,是否在等人。金發(fā)女孩抬起頭,伸出一個手指在我的大衣上寫了三個字母:sex(性)。我一陣驚訝,她的臉龐是那么透徹和清純,完全不同于路燈下那些性感女郎。她輕聲地說:“I need hamburger(我需要漢堡包)。”我們一同離開時代廣場。
在我的公寓我給她倒了一杯熱奶,外面的大街太冷了,可以暖和一下身體。她緩緩地喝著那杯熱奶,雙手環(huán)繞著玻璃杯。我問她叫什么。溫妮。她的英語還是很流暢。“你叫什么呀。”她不忘禮貌地問一下我。我說:“你叫我馬克吧。”“很好的名字呀!”“你是第一次出來嗎?”我問。溫妮的臉紅起來,不自然地說:“這有什么關(guān)系嗎?”“你不該做這一行的。”我看了一眼她的金色長發(fā),娓娓地說:“我以前的女友就是很好看的長發(fā)。”溫妮沉默了許久,然后哭泣著對我,說她的男友把她轉(zhuǎn)讓給一個美國老男人。她不堪忍受虐待跑出來,身上帶的一些錢也用光了,所以才去時代廣場。我“噢”了一聲,表明同情她的遭遇。溫妮來自瑞士一個叫作蒙特勒的小城,她是日耳曼人后裔。她藍(lán)色的眼睛像多瑙河,長長的睫毛很黑。溫妮喝完熱奶,悄然走進(jìn)浴室,嘩嘩的水變作濕潤的雨。我坐在沙發(fā)上莫名地躁動,更多的是美好,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在我的房間里沐浴,從來沒有。我希望時間靜止,永遠(yuǎn)停留在這一時刻,或者無限地延長。我的思緒這在美妙中流動。浴室的門“喀嚓”一聲響,溫妮從浴室走了出來,身上只有一套黑色內(nèi)衣,她的身體是兩種顏色。黑色像雪地中的一只野兔子,白色像夜晚盛開的茉莉花。她拉著我的一只手走進(jìn)旁邊的臥室,她的金色長發(fā)垂在胸前。溫妮的靚麗與性感是妙不可言的,我簡直一下子喜歡上了她,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出眾的女孩。那一刻我感到相信幻想不如相信眼神。我擁著溫妮,一種從未有過的激情正在我的體內(nèi)劇烈地燃燒,像火山底的焰漿,在寂靜的平安夜噴發(fā),覆蓋身體的每一寸肌膚。

清晨我還在睡眼惺忪,聽到溫妮大聲地嚷:“下雪啦,馬克。”溫妮穿著寶藍(lán)色的睡衣站在窗前,她的樣子像個快樂的孩子。我從后面抱住她,輕吻著她的脖頸與秀發(fā)。我覺得在這個日耳曼女孩身上有一種特殊的元素吸引著我,她的芳香像紫羅蘭。我們一同站在窗前看外面的雪。有兩個小男孩正在堆雪人,后來還給雪人帶上一頂圣誕帽子。這就是曼哈頓的雪。
溫妮輕聲說:“在我的家鄉(xiāng),圣誕節(jié)這天看到雪就是吉祥的預(yù)示,財富與愛情會很快到來。”溫妮有點失落。我告訴她面包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吃完早餐,我對溫妮說:“你可以先住在這里。”溫妮想了想同意了。“等我找到工作,我會與你平攤房費。”隨后她又笑嘻嘻地說,“你還欠我200美元呢?這樣吧,就算作送給你的圣誕禮物。”“我也會送你圣誕禮物的。”
中午我沒有回公寓,而是去了一家大型超市,我想給溫妮選一件圣誕禮物。我花費40美元挑選了一件桔紅色的睡衣,也許她會很喜歡。晚上我見到溫妮,把禮物拿給她。溫妮小心翼翼地撕開包裝,從里面取出來,高興地對我說:“謝謝你。”并給我一個溫柔的吻。我們一同坐在床邊看電視。我對她說:“我能不能再欠你200美元?”溫妮說:“NO,我要回自己的房間,請原諒。”最后她向我解釋,并不是錢的原因。我們就這樣相安無事地生活了半個月,溫妮并沒有找到工作。晚上溫妮坐在電視旁邊一聲不響。“不要灰心,一定可以找到工作的。”我遞給她一杯咖啡。“也許只有回到時代廣場,才可以賺到鈔票。”溫妮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電視屏幕。“不可以,你不能再去那里,現(xiàn)在不是很好嗎?”“也許只有上帝知道。”我交給溫妮50美元,我很喜歡吃她做的漢堡包。溫妮忽然摟住我,我們熱烈地親吻。溫妮自行解開上衣,把我的頭摁在那里。我忽然意識到什么,也許溫妮并不想欠我什么。我連忙推開她,說了聲“sorry”逃回自己的房間。
以后再去給訂餐者送外賣,我總是不忘詢問對方是否需要保姆,可我總是失望地聽到“NO”。我覺得在美國一個人契而不舍的精神尤為重要,正所謂金石可鏤。在臨近黃昏的時候,我又敲響一扇陌生的房門。一位中年女士開了門。我說:“您好,夫人,這是您訂的飯菜。”當(dāng)她把訂餐費交給我時,我又對她說:“您是否需要請一位保姆?”中年女士平靜地對我說:“是你嗎?”“是一位歐洲女孩,她是我的鄰居,她很細(xì)心的。”中年女士對我說:“你明天上午9點鐘把她帶來讓我看看,我正想找保姆,下午照看我的兒子,并負(fù)責(zé)接送幼兒園。”晚上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溫妮,溫妮驚喜地跳起來。溫妮溫存的樣子的確做保姆再合適不過了。那家女主人對溫妮很滿意,每天工作5小時,每小時4美元。“謝謝你,馬克。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呢?”溫妮的眼神流瀉著溫柔。我不敢正視這個日耳曼女孩的眼神。“你是一個蠻好的女孩。”最后我鼓起勇氣對她說:“I love you,我從見到你的那一瞬間就喜歡上你了。”溫妮聰慧地眨了眨眼睛,“我不想與你一起平攤房費啦!這樣很不劃算,最好由你來全額支付。”我?guī)缀跻衅饋恚饻啬荩瑏淼讲AТ扒埃铱吹搅四翘烨宄柯湓诼D的雪。
三年后,我與溫妮在約克學(xué)院附近開了一家超市,我們終于在美國有了自己的家園。’
【馨語心愿】
一次為排遣寂寞的“性交易”,一個偶然的愛情故事,有點離奇,有點感人。我們并不提倡用這種方式去追尋自己的愛情,只是需要在故事里感受真情實感,在寒冷的季節(jié)里感受溫暖,如此而已。希望你的愛情比這更浪漫,更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