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外的學分

我一陣風似地沖進家門，叫著13歲的女兒：\"杰娜？對不起，我遲到了！\"但是，房子里寂靜無聲。現在是下午5：45分，這時候曾是我在廚房里忙乎晚飯、家人圍坐在飯桌旁的時候。而今，我們家這樣的景象已經不再。丈夫卡爾又開始上夜班了，兒子上了大學，大女兒也搬出去住校了。這些日子，全家人似乎忙著奔向5個不同的方向，連見面的機會都少。但至少我還可以和小女兒杰娜在一起多呆幾年，我想著。現在，我們恐怕得趕快走了。

這時，杰娜進來了，\"我們是不是要在6點準時到？\"我問她。

今天是學校的\"家庭學術研討之夜\"，家長被邀請和學生一起參與一個解決難題的活動，要在每15分鐘內，解決一門學科的一道難題。一共有4個不同的學科。這一活動旨在爭取家長配合學校對孩子的教育。通過這一活動，學生還可以獲得額外的學分。

\"媽媽，您別穿那個出去。\" 杰娜用批判的眼光望著我。

\"為什么？有什么不對嗎？\"我望了一眼身上的白襯衫，卡其布褲子，休閑鞋。這身打扮很適合我在幼兒園的工作。一整天了，我不時蹲下來，替孩子們系上松了的鞋帶；席地而坐，和孩子們一起上音樂課；站在攀爬架下保護著淘氣的小鬼……

\"太隨便了。您以前不是常穿套裙嗎?\"

杰娜說。是的，看著她正啃著一塊在微波爐里加熱的比薩餅，我心里說，以前我還常給你煮晚飯呢。

\"爸呢？\"

\"他上夜班。\"我說。

\"媽！\"她嘆息著：\"我想要他去。今晚我們有數學，記得吧？\"

杰娜她爸是她的數學教練，我是英語專業畢業的，則幫她修改校對作文。沒有她爸在場，她認為，就我們倆是完成不了今晚的數學難題的。參加這個活動的獎勵可是在該學生考試的最低得分上加上10個額外的學分喲。

\"我想，7年級的數學題我還沒忘吧。\"我提醒她，想起了曾學過的代數和微積分。看來，杰娜不相信。

\"媽媽，這是'家庭'學術研討之夜！一家人都去才好。\"她眼里噙著淚。

杰娜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從小就是她哥哥姐姐的小跟屁蟲。她哥哥上小學時，我常帶了她去接哥哥，哥哥在操場上操練，她則在邊上看我塞給她的圖畫書。姐姐上鋼琴課時，她則一旁陪著，拿著筆寫字。而現在，哥哥姐姐走了，她上了中學，我又重新外出工作，家里的熱鬧景象不復存在，常常只剩下她一個人，難怪她常感到孤單、寂寞。

\"嘿！兩個人也是一個團隊呀！\"我堅持著，鼓勵她。

驅車到學校去的路上，杰娜賭氣似地把音樂開得很響。我們一路無話。

\"數學排在最后。\"

杰娜簡短地說了一句，徑直向校門走去。我想，也許，我是不是應該在家里再多呆上幾年才又去幼兒園上班？但是家庭經濟不寬裕，而我也十分想重新出去工作。小女兒這樣，真令我為難。

歷史課的難題是：指出得克薩斯州歷史上7位英雄人物的墓地所在的城市。這著實讓我們迷惑了一陣。我真希望卡爾此時正在這里。我抓起鉛筆，急得手心里也在冒汗。杰娜倒不慌不忙。終于，我們從紛亂的線索中理出了頭緒，這花了我們10分鐘。\"終于做完了！\"我松了一口氣。

杰娜抬了抬眼皮：\"下面是化學題。\"當我們算出每一種溶液里食鹽的百分比時，我開始頭疼。我羨慕地看著自信的小女兒輕松地把答好的題單交到老師的桌上：\"化學題沒啥了不起。\"她說。

最后一門學科的鈴聲響起的時候，我感到一陣面臨懸崖的恐怖。數學。教室里擠滿了父親們，母親們，亂跑的弟弟妹妹，上高中的、精明的哥哥姐姐--學生的家人們。數學教室里座無虛席，我和杰娜只好在走廊上席地而坐。\"幸虧我沒有穿套裙。\"我小聲說。

老師大聲地讀出數學題：\"星期天，朋友外出，請你幫助照料他的寵物昆蟲，它每天吃一磅爆米花。后來你發現寵物第二天的食量是頭一天的一倍，而且它們下一代的胃口也逐步增大。星期一，當你有了兩只寵物昆蟲的時候，它們每只吃去你兩磅爆米花，因此，你需要準備4磅。星期二，你有了4只寵物昆蟲，每只吃去你4磅爆米花，因此，你需要準備16磅。星期五你朋友回來的時候，你將有多少只昆蟲？它們將要吃去多少磅爆米花？開始！\"

接下來的15分鐘里，杰娜和我成了兩個道地的昆蟲傻瓜。加加減減，乘乘除除，又刪又改。草稿紙上全是我們列出的算式。最后我伸手去抓計算器，\"時間到！\"

老師叫道。

杰娜一臉不高興地說：\"媽媽，我們的答案肯定不對。\"

我望著答案，我們錯在哪里呢？32只寵物昆蟲不會錯吧？可是怎么會有4，294，967，296磅爆米花？\"那么……指數常常很大喲!\"我遲遲疑疑地說。

\"媽媽，什么叫指數？\"

杰娜問。\"應該是呈倍數增長吧？\"

\"倍數？\"我木然地重復說。我真想哭。我辜負了女兒的希望。

\"媽媽，您想的是我們得買四十多億磅爆米花？\"停頓。天哪！我是怎么算的？突然，杰娜吃吃地笑了，然后她哈哈大笑起來，音量幾乎成倍增大。\"媽！\"

\"但是不管怎樣，只要我參與了這個活動，你還是能得到額外的學分的，對嗎？\"我難為情地說。

\"對呀！\"女兒高興地說，兩手抱住了我：\"謝謝您的參與，媽媽！\"

下課后，我和女兒走出校門，她不時停下來和同學交談，\"啊！天哪！\"他們聽女兒嘻嘻哈哈地講我算出的不幸結果后，都不相信地叫了起來。我則觀察著向停車場走去的人們。一位神情堅定的單身母親和她乖巧的女兒，一位疲憊的父親和他的兒子。一位奶奶正追趕著任性的孫子……。他們中有多少人在6點正的時候真正一起坐在了餐桌旁呢？這樣的家庭今天大概并不多見了，我估計。時代不一樣了，我們不一定非要維持舊的生活方式不可。但是，這并不意味著我們就不再有家庭生活。今晚到學校來的這些家庭，正在努力以新的方式維系著家庭的紐帶。為此，他們都得到了作為嘉獎的學分。

當然，有的晚上，我們也將會騰出各自的時間，我會做一些可口的飯菜，再為全家烤上一個巧克力蛋糕，大家圍坐在桌旁，共享天倫之樂。那種感覺真好。但是感覺更好的是：我在女兒的\"家庭學術研討之夜\"上悟到的那些有關家庭，有關親情的意義更深遠的東西，它們形式各異，其內涵卻是一致的。

我們下車向家門口走去，杰娜開玩笑地說：\"嗨！媽媽！來點爆米花怎么樣？\"

\"來點擁抱怎么樣？\"我反問。

杰娜毫不猶豫地走上前來。\"明天翻一倍？兩個？\"

她笑著，給我一個緊緊的擁抱。

\"后天4個。\"我也笑了。

我不知道對數學的熱愛是不是從此就會成倍地增加，或成指數地增加，但是我悟出的另一個道理是：你付出得越多，得到的回報就將會越多，外加額外的學分---超出想象的學分---關鍵是：你要全身心地投入和參與。

[譯自美國《路標》]

（責任編輯 梁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