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處女教師

上初中時，蘇聯影片《鄉村女教師》主人公瓦爾瓦拉的形象在馬憲華的心靈打下深深的烙印，她立志要成為一名山村女教師，把一生獻給山村的教育事業。

一

吉林省琿春市境內幾座荒山上有一個遠近聞名的萬畝果園。山坳里散居著上個世紀90年代初林業部門從各地招來的承包果樹種植的貧困農民，這個被稱作果樹新村的地方，山高路遠，交通閉塞，距離最近的小學也有十幾里。眼見孩子們一天天長大，卻無學可上，心懷痛楚的果農們對前去實地調查的市教育局的同志說：“再解決不了孩子的上學問題，我們只好搬家了！”于是，教育局決定在果樹新村設立一所小學，而在新地方村村小學當了3年民辦教師的馬憲華，成了局領導心目中到這個貧窮山村去當老師的最合適人選。

當時，馬憲華的兒子馬上就要上學了，誰來接送呢？家里的田地、菜地，養的牛和雞鴨鵝狗，靠丈夫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然而，果樹新村的孩子到了入學年齡上不了學的現狀，想著那里的十幾名學齡兒童正眼巴巴盼著老師去上課的情景，觸動了心地善良的馬憲華內心深處的那股激情，她感到了自己內心涌起的難以遏制的沖動，于是她作出義無返顧的選擇：“到果樹小學去，那里的孩子更需要我！”

1996年8月25日清晨，馬憲華踏上了當一名山村教師的征程。

二

果樹新村小學的開學儀式成了全村的盛大節日。校舍是新騰出來的一間土坯倉房。教育局的同志帶來20套桌椅，還有書包、文具、紅領巾。6個年齡段的13名孩子莊重地坐在座位上，兩眼閃爍著熾熱的渴求目光。

眼前的情景令馬憲華激動不已：“同學們，只要你們想上學，老師就決不會離開你們！”

馬憲華雖然做好了吃苦的準備，可現實卻仍然遠遠超過了她的想像。從家到學校單程33里，山路崎嶇不平，還要繞4座山，趟5次河。正常情況下，花在路上的時間要3個多小時，遇上天氣不好就難說了。

山區的冬天常常朔風怒號、大雪封山。雪厚的地方馬憲華只有推著自行車走；積雪太厚的地方，就扛著自行車走；扛不動了，就把自行車埋在積雪里，下班回來再扒出來。記不清多少回摔倒在雪地里，摔疼了，她就趴在雪地上哭一會兒，完了還得繼續趕路。

春秋兩季寒風刺骨，山路泥濘，馬憲華上班必須要帶一雙靴子。河里滾動的是剛剛解凍的冰碴，腳往里一插，沒過靴子的冰水鉆心刺骨。夏天雨多，馬憲華常被淋得渾身濕透。趕上汛期，河水湍急，河面比平時寬了許多。一天，馬憲華剛扛著自行車下到湍急的河里，沒走兩步，就連人帶車被沖出好幾米遠。在過路人的幫助下，她才連滾帶爬地上了岸。

往返一次果樹新村小學，對馬憲華來說是迎接兩次搏斗。馬憲華一直搏斗了7個年頭，她每天跋山涉水往返66里，在7個年頭里跋涉了8.5萬多里山路；沒有停過一天，沒有缺過一堂課。

一個冬天的早晨，地面積雪足有兩尺厚。10來個孩子拿著小鐵鍬，沿著馬老師的必經路線不停地撮呀撮，在厚厚的積雪中為老師撮出一條一尺來寬的小道。看到馬老師從山間小路蹣跚走來，孩子們興奮地高喊：“馬老師，我們接你來了！”看著孩子們凍得通紅的臉蛋，馬憲華激動得淚流滿面：“為了這些可愛孩子的成長，就是再苦再累一點，也值！”

果樹新村小學的教學經費，包括馬憲華的工資，是靠果農們的集資款支付的。這些外鄉的貧困移民，多數只能到秋天賣了果子才能交上集資款，因而，馬憲華每月300元的工資也常常不能及時得到。

三

“即便千辛萬苦，也要讓山里的孩子們受到最好的教育！”這是馬憲華的信條。

學校的課程設置和教學活動全都是按照教學大綱，她一個人教8門課，除了英語外，小學一至三年級必開的課都開了。學生有6個年齡段，有的孩子跟不上教學進度，馬憲華就想辦法為他們個別輔導。

夏日的一天，果農李佳領著8歲的兒子李洪年來找馬老師，請求插班讀書。由于生源有限，果小3年招一次生。這時果小的課程已講到二年級了，小洪年怎么能跟得上？可不收他吧，他就要等到兩年后才能上學。馬憲華爽快地對小洪年說：“歡迎！不過你得做好吃點苦的準備，爭取幾個月就趕上全班的進度！” 以后，每天中午，馬憲華便和小洪年坐在一張書桌上邊吃邊教。下午放學后，，馬老師常常要給他補到6點。三年級期末考試時，小洪年成績名列全班第二。

馬憲華在這兒教了7年書，生活、教學上的困難都難不住馬憲華，可她也有流淚傷心的時候。她到一個林業基層單位，反映校舍墻體開裂，急需維修。可得到的回答卻是“你教你的書，校舍塌不塌與你有什么關系？” 馬憲華哭了。每當這時，懂事的孩子們都要圍上來說：“好老師，不要哭了，你可千萬不要離開我們呀！”

每個學期末，馬憲華都要到市一小取來密封好的考卷。考試時由監考人現場開封、監考。馬憲華要以市一小的考試標準來檢驗自己的教學效果。每次考試，同學們的成績平均都在90分以上，跳級插班生的成績也在80分以上。馬憲華感到欣慰，果農們更是欣喜不已。兩批在果小完成三年學業的23名同學經過考試，先后轉入市一小；第一批13名學生現已進入市三中學習，學習成績都在中等以上，有的還進入了前10名。第二批的李紅艷進入教學質量較高的一家私立學校學習，由于學習成績優異當了班長。這家學校校長托人轉告馬憲華，愿以高薪聘她前來加盟，被馬憲華婉拒。

四

馬憲華對孩子們的關愛和付出的辛勞，贏得了果農們的衷心愛戴和信任。果農也在以自己的方式關愛著馬憲華。

她每天來果小教書是自己帶午飯。冬天，村里很多大媽、大嫂紛紛來要她拿午飯到自己家里熱一熱。誰家做了好吃的，也總是來請馬老師。趕上雨雪天，村民們就請她到家里住一宿。然而，7年來，馬老師卻沒有在果農家熱過一次飯，更不要說吃飯、借宿了。

頂風冒雪趕山路，使馬憲華得了關節炎、風濕病；常年吃冷飯，又使她得了胃病。她抽不出時間去看病，就一直咬牙挺著。

一天放學時趕上下雨，馬憲華正要去推自行車，只見兩名果農把一輛拖拉機開到校門口，大聲喊道：“馬老師，今天你騎不了自行車了，我們用這臺車送你回家吧！”風雨中兩位果農被淋得像泥人似的。激動萬分的馬憲華向他們深深地鞠了一躬。

每天晚上備完課，不管時間多晚，多么疲勞，馬憲華都要把全家人的衣服洗完再睡。插秧時節，馬憲華下班回來還要到地里，和丈夫一起插秧。 一天馬憲華下班回來，離村子還有1里多的地方，突然兒子義明從暮色中走來，接過自行車說：“媽媽，你累了吧，爸爸讓我接你來了！”馬憲華頓時感到心里熱乎乎的。

馬憲華的事跡感動了兩位個體老板，他們墊付資金為果小新建了一座108平方米的新校舍。

最近，馬憲華被評為全國“先進女職工”、吉林省“山區人民的好教師”、延邊朝鮮族自治州“師德標兵”。琿春市教育局做出決定，將馬憲華由民辦教師轉為公辦教師，果樹新村小學被列為市一小的分校。

馬憲華以自己的毅力、熱情和智慧，把山村的孩子們哺育成了祖國希望的花朵，譜寫了一曲撼人心弦的教育詩篇。現在，感受到人世間最大幸福的馬憲華堅毅地說：“我還要騎著那輛與我相伴了7年的自行車，繼續行進在通往果小的山路上，一直到騎不動為止。”

（摘自《人民日報》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