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人的“游行癖”

身在巴黎，算是見識了法國人的游行癖。有人將游行稱為“法國人一天的第四餐”，往往上一個預定的游行還沒有開始，下一個游行項目就已經登報昭告四方了。

至于為什么游行，原因五花八門。比如為了宇宙地球的和平安寧、國家民族的政治經濟利益、社會集體的福利保障等等。如果說諸如此類的游行還可以理解，更多的為了雞毛蒜皮小事的游行則令人大開眼界。辦公樓里的飲水機壞了、居民樓外垃圾幾天沒有得到清理、食堂吃不到熱飯菜、學生課本晦澀難懂、寵物隨地方便受限制等小事，都可以成為法國人游行的理由。當然，這類游行的規模往往難以恭維。

外國人恐怕很難理解法國人對游行的高漲熱情，即便平時文質彬彬、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人，一旦發現哪個游行對自己的心思，哪怕住得很遠，天氣不佳，工資被扣，先游了再說。曾經碰到一個正在讀大學的女孩，沒聊幾句就抱怨：“這些日子真是沒勁，看不完的書，還要應付考試，男友出去實習了，電影院沒有中意的片子，唉!”但沒等我安慰的話出口，她眉毛一挑，語調一轉：“幸好還有游行!”

法國人的浪漫已經到了骨子里，即便再嚴肅的游行，也會被他們弄出花樣來。

游行要弄出盡可能大的聲響，如果有汽車載著高音喇叭和鼓樂手在前面開道最好，話筒、揚聲器多多益善。游行不停，喊聲、叫聲、歌聲不停。游到興致高時則一路載歌載舞，嘻嘻哈哈魚貫前行。老友相逢，或從游行隊伍中穿出，停下來大聊特聊，游行到此終結；或撲將進去，在隊伍中又是貼臉又是問候，羅嗦到走完游行路程尚不知朋友緣何上街。

“抗議用鮮血換石油!”“希拉克救救伊拉克!”“要薯條不要炸彈!”呼喊著這些口號，上百萬法國人參加反戰游行。對戰爭說“不”沒錯，但“要做愛，不要做戰！”這樣的口號除了美國人怕只有法國人喊得出口，而且喊得還蠻自然。

“你家有兒女，我家有貓狗！”顯然是在為寵物爭取權利；“你煩，你跳樓，就是別寄信!”是郵局工人在罷工；“我拿題目問爸爸，他也不會答!”是中學生抱怨課本難懂；“我愛你，我愛我，我也愛大家！”——除非親自問游行者，沒人能搞明白這是為什么要游行。

游行隊伍中還總有奇裝異服者，游行時什么都敢往身上穿，鐵絲網、油漆桶、報紙、碎布，很有些服裝設計師的創意，而且隨游行主題不同而富于變化。反戰游行時，把紗布裹在身上，澆上紅墨水，造成渾身鮮血淋漓的效果；要求增加工資，則用粗繩將肚子纏緊，其余部位全裸，意味一無所有，勒緊褲帶過日子……

在法國，不管什么理由的游行，都需要辦理必備的申報手續，有人出面組織，有固定的路線，游行現場有警察維持秩序，所以游行倒也基本不影響什么。法國人講自由，同時也講規矩，游行者極少干出格的事。

法國人已經習慣了有游行的日子，盡管有時因為別人的游行而誤了車或事，也都自認倒霉。諸如交通、電力、郵電、教育等與日常生活息息相關的部門員工參與游行，就必然會影響社會正常的運轉，媒體這時就擔當了預報員的工作，告訴民眾今天火車停多少，哪條地鐵線沒車，郵件這兩天別往郵局送……

雖然大多數法國家庭都有汽車，但交通部門游行罷工期間車堵得一塌糊涂，于是摩托車、自行車，甚至滑輪鞋成為了家庭必備物品，以解燃眉之急。但話說回來，游行歸游行，過后一切照舊，班還得接著上，日子還得接著過，今天游行絲毫不影響明天，這就是法國人練就的一身過硬“游行功”。

(摘自《國際先驅導報》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