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９４８：民主人士秘密奔赴解放區

發號召，精英齊響應

1947年秋季起，中國人民解放軍由戰略防御轉入戰略進攻，國民黨軍事上連連失利，經濟危機加深，國統區激起波瀾壯闊的反饑餓、反內戰、反迫害運動，國民黨反動派陷入全國人民包圍之中，于是狗急跳墻，大肆逮捕民主黨派和愛國民主人士。蔣管區各大城市愛國進步人士迅速疏散，轉移到香港。當時匯集到香港的民主人士、文化人士達千數以上，潘漢年作為中共在香港的代表，根據中央的指示，與夏衍、周而復等人一起分別會見民主人士，幫助秘密到香港的各民主黨派負責人進一步認清國民黨政府的反動面目，拋棄中間路線，旗幟鮮明地站到共產黨一邊，走新民主主義道路。

1948年4月30日，中共中央發布了《紀念五·一勞動節口號》，提出：“各民主黨派、各人民團體、各社會賢達迅速召開政治協商會議……成立民主聯合政府。”5月1日，毛澤東親自致函在香港的民革主席李濟深和民盟負責人沈鈞儒，說：“在目前形勢下，召集人民代表大會，成立民主聯合政府，加強各民主黨派、各人民團體的相互合作，并擬訂民主聯合政府的施政綱領，業已成為必要，時機亦已成熟。”同一天，中央給華南分局發指示，說明中央關于召開新政協的意圖，要求廣泛征求意見。潘漢年、馮乃超和周而復等分別拜訪民主黨派負責人、文化界著名人士，立即得到了各民主黨派、各界著名人士的響應，一致認為召開新政協會議、建立民主聯合政府是中國“政治上的必經途徑”。6月4日，在港各界人士125人聯名發表聲明，擁護召開新政協。

精安排，初戰獲成功

此時，籌備新政協成了黨的重大政治任務，而如何把大批民主人士接到解放區來共商建國大計，是提上議事日程的一項十分緊迫的大事。召開新政協會議是公開的，香港當局和國民黨特務都知道大批著名民主人士一定要趕去赴會的，而這些人在香港的住處多數受到特務的監視，如何走法？中央最后決定用大連到香港的航道，這是1947年周恩來指示錢之光開辟的對外貿易通道。周恩來電示在大連的錢之光以解放區救濟總署特派員名義前往香港，會同潘漢年等，接送在港民主人士進解放區。錢之光立即到平壤蘇聯辦事機構租了一艘“波爾塔瓦”號貨輪，滿載東北的大豆、皮毛、豬鬃等土特產品，還帶了些黃金，錢之光化裝成鍋爐工前往香港。

然后，錢之光與潘漢年等著手安排民主人士北上事宜，并建立了以潘漢年為首的護送民主人士領導小組，對經費、租船，與民主黨派、文化界頭面人物聯系，轉移過程中車輛接送、旅館安排等事項都作了周密的安排，并制訂出分期分批護送計劃。

第一批北上的有沈鈞儒、譚平山、蔡廷鍇、章伯鈞等十余人，報經周恩來批準。9月21日黃昏，章漢夫帶領著他們，或穿短衫，打扮成工人模樣；或穿著長袍，一副官商派頭，且裝作互不相識。分別乘小舢舨登上“波爾塔瓦”號貨輪，當晚啟程離開香港。輪船經過臺灣海峽時遇到強臺風襲擊，被沖到澎湖列島附近，經艱難航行，于9月27日到達朝鮮羅津港。中共中央派李富春前往迎接，又轉乘火車跨過圖們江，經牡丹江于29日抵達哈爾濱。

為更好地以貿易為掩護，將香港黨組織經營的“聯和公司”取名為“華潤貿易公司”，設在香港繁華的皇后大街，錢之光任董事長。正當聯系落實第二批北上人員時，錢之光獲悉，去美國接馮玉祥回國的豪華游輪“勝利號”，9月1日航行至黑海途中，船艙起火，馮玉祥將軍遇難。而就在此時，再度來接人的“波爾塔瓦”號貨輪到達香港停泊時，與另一艘船相撞擱淺。這兩件事，使大家深感驚異。經再三研究認為，此次該船擱淺，確實系偶然的意外事件，決定以華潤貿易公司出面改租掛挪威國旗的“華中”號輪接送。

11月23日夜，郭沫若等30多人，由連貫陪同，王華生護送，悄悄登上了去大連的輪船，安全離港。為掩人耳目，郭沫若離開時，夫人于立群和孩子仍留在香港，照常在公眾場合露面，郭老正在《華商報》連載的《洪波曲》，照常連載到12月5日。所以，郭老離港時，港英當局和國民黨特務均未發覺。郭沫若一行12月初到達大連與丹東間的大東溝，踏上了東北解放區。李富春、張聞天等前往歡迎，隨后接到中共東北局所在地沈陽。

施煙幕，金蟬巧脫殼

第三批北上的有李濟深等30多人。李濟深是老桂系領袖，在廣粵地區享有極高聲望，是在香港的民主黨派領導人中影響最大的人物。當時，正在向蔣介石奪權的李宗仁、白崇禧想拉攏他，一起與共產黨搞“劃江而治”；蔣介石對他很不放心，既不愿讓他與李宗仁、白崇禧新桂系結盟，更不愿讓他與共產黨合作。蔣介石派人去游說：“你1927年向共產黨揮過屠刀，你到解放區后就由不得你了。”他也想起1933年潘漢年作為中共代表和福建人民政府簽訂抗日停戰協定，商定相互支持，而福建人民政府遭蔣介石圍困的危難時刻，紅軍沒有給予支援。李濟深猶豫不決了。其實，共產黨早已表明過，大處著眼，不記舊賬；至于“福建事件”，當時潘漢年兩次打電報要求中央派紅軍支援，但當時王明左傾路線占統治地位，未予采納。眼下，國民黨特務在李濟深公館周圍守候跟蹤，港英當局也介入對李濟深監控，在李公館對門租了一層樓，派特工人員日夜監視。

黨中央急待李濟深北上，而他卻舉棋不定，隨形勢的發展，他的處境愈加危險。潘漢年只得請何香凝出面，勸李濟深早走為好，并向他解釋了歷史的誤會。李濟深解除疑慮，同意北上。是日，潘漢年在周而復陪同下到李公館，向李濟深介紹行動計劃和具體安排，李濟深為中共對他的企盼和尊重所感動。

潘漢年同夏衍、周而復等再三討論，籌劃了一幕十分驚險的金蟬脫殼計。為麻痹監視李濟深行動的密探，李濟深在圣誕節前連續幾天設家宴，招待親朋好友。12月25日圣誕節晚上，特地請港英當局密探負責人王翠微夫婦到他公館赴宴，從而使密探放松警惕和監視。第二天晚上，李濟深又在家里宴客，他同往日一樣，時時到客廳門口迎賓，幾位老朋友陸續來到后，先在客廳里又說又笑，高談闊論；稍后到餐廳入席推杯換盞。李濟深還故意脫下皮毛外衣，掛在客廳的衣架上，只穿一件小夾襖忙著向客人舉杯敬酒。對面用望遠鏡監視的特工，只見李濟深正在開懷暢飲，便不大專注理會了。正在宴會熱熱鬧鬧進行中，李濟深離席，走進客廳旁的廁所，換上來客的衣帽，隨即出家門，走到離門口20米處，乘上一輛剛到達那里等候的小轎車。汽車把他送到《華商報》董事長鄧文劍家里。在鄧文劍家受到中共香港分局書記方方等人的接應。

當夜9時，兩輛汽車將李濟深一行送到停泊在灣仔飯店附近一艘游艇上，在此等候的周而復和楊奇備了豐盛的酒菜，裝著闊佬泛舟游覽的樣子，游艇在海面轉了一會，看附近沒有異樣，迅速駛向停泊在海上的蘇聯“阿爾丹”號貨輪登船。茅盾夫婦、洪深等早在船上恭候。

第二天晨曦初露時分，周而復和楊奇在岸邊目送“阿爾丹”號平靜地拔錨起航，漸漸遠去。隨即他們打電話告訴在旅館里等候消息的潘漢年：“船開了，貨放在大副房間里，英姑娘沒有來送行。”潘漢年聽完這個謎一般的電話，才松了一口氣。1949年1月7日，“阿爾丹”號平安抵達大連碼頭，李富春、張聞天等前來迎接。

從1948年8月至1949年5月，為迎接新中國的誕生，在潘漢年領導下，錢之光、夏衍、許滌新、周而復、饒彰楓、喬冠華等，一起組織了20多批、350余人民主人士秘密離港，轉道東北、華北解放區，無一次失誤。一批批民主黨派負責人和各界著名人士由香港回歸，其中有119人參加了第一屆全國政協會議，為創建新中國作出了杰出的貢獻。

（中生摘自《世紀》原標題為《中共秘密接送香港民主人士》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