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雪塵 趙 亮
中國股市中那些證券咨詢家們就像冬至的太陽,用最短的時間爬上天空,又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
證券咨詢業,這個在歐美收入頗豐的職業,在當今中國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頹靡時期。許多大的證券咨詢公司依靠咨詢業務已經不能支持公司的獨立運轉,小公司則紛紛改行以維持生計。
然而不幸更要落在那些曾經在電視、報紙風光無限的“股評家”們身上,他們中的很多人為了保住自己在證券公司中的位置,被迫向老板提出降低薪水,某些證券公司的分析員的薪資已經降到了2000元以內,而在兩三年前,這個數目連一篇稿子發表轉載后所得的稿費都不止于此。
在本刊記者采訪神光的時候,孫成鋼和他弟弟鐘英的主要分歧之一就在于對公司未來發展方向的決策上:根據孫成鋼判斷,股市低迷時做實業會賺錢。而鐘英則對給了他名和利的股市情有獨鐘。
撇開兄弟間的恩恩怨怨,我們更關注的是造成這個“朝陽”產業的“夕陽”生存狀態的原因,以及證券咨詢行業的未來。
他們不是神,是平民
頹市讓股民對股評者帶有冷峻的眼神,《中華工商時報》的副總編輯呂平波(水皮)告訴記者:“他們和普通的股民沒有任何區別。”
在中國,股評并非一個門檻很高的職業。在證券公司做股評的大都是剛剛入門的年輕人,他們進入證券公司,一年甚至半年,看懂盤面,且具有一定的宏觀經濟的基礎,就可以發表對股市的看法。而想成為股評家,也并非艱難,只要你腦筋靈活、筆頭勤快,便可以在短時間內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如果有幸猜對了一半的股票,獲得了一半人支持,那你就成為了股評家了。
為什么會出現趙笑云這種先為“神仙”,后為“黑嘴”的情況呢?
在呂平波看來,從“神仙”到“黑嘴”質變的原因有兩條:第一,便是來自股民自身的懶惰;第二,便是股評者職業道德的淪喪。
呂平波認為:真正炒股的人,看股評是希望獲得更多的信息,而并非為了看股評家推薦哪支股票。職業股民會對1000多支股票每天看一遍,晚上還要復盤一次,這稱為股民的“功課”。而很多炒股者不會這樣做,他們希望有一個替代的角色,來告訴他今天的情況,政策的解讀,同時還希望能有人告訴他應該買哪支股票,在哪個價位拋出。“因為有這個市場,所以做股評的人就能找到飯吃。”
對于第二條,呂平波認為:“有些事情很難說清。”但是的確存在塑造股評家的事情。往往因為莊家的配合,股評家才得以成名,而成名后的股評家自然會為莊家辦事。“但是如果指認某某有具體勾結的內幕,往往查無實據,同時也因為沒有相關法律約束而無法定罪。”對于媒體,有明確規定不許推薦個股。
辛民正是呂平波提到的那種職業股民,1992年進入股市,現在他擁有自己的小型投資咨詢公司。而他每天要工作十個小時以上,每日大概流程是:早晨必看三大證券報紙(《中國證券報》、《證券時報》、《上海證券報》),然后是看盤,根據盤面和掌握的咨詢,進行炒作,下午4點以后,開始復盤,摸清一天的盤面情況和資金流向。
現在,辛民的公司狀況也不是很好,本來窗戶上粘貼有證券培訓、投資咨詢兩項業務,現在只有證券培訓還能勉強支持,而且是靠公益性質的免費培訓來吸引一些客戶。
辛民原來也常常去電視臺做股評,也應邀寫寫股評。但是,他做的大都是宏觀的分析,而非個股的推薦。辛民也存有自己的私心:“很多人都希望我推薦一二支股票,還說什么賠錢自己負責,但是我憑什么把我辛苦得來的結果告訴你呢?”辛民的狡猾,是否也從反面映襯出推薦個股人的用心呢?
不知道在騙誰或被誰騙
辛民告訴記者,歐美咨詢業的薪資水平要高出國內很多,而根本原因在歐美沒有中國這種免費的股市咨詢提供,購買這些咨詢的人也愿意為此付出高額的咨詢費。
剛剛從事這個行當的時候,辛民說稿費就有上千元的收入, “當時真是風光,每月一萬元不成問題。”
然而,較低的從業門檻,造成后來的股評家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雜,“股民與股評家處于一種矛盾的狀態。”辛民這樣告訴記者。一方面,股民希望看到更多的消息;另一方面,中國的媒體以低廉的價格在提供信息,這便讓出賣信息的人在為媒體“做嫁衣裳”。
似乎有這么一條鏈子擺在眼前:券商因為上市公司的業績不好賠了錢,甚至有人賠的是股民保證金,但是券商不能破產。所以只有兩條路,要么重組,要么繼續騙別人來堵這個黑洞。
現在股市有一種說法叫做“搏傻”,意思就是我很傻,我知道我在受騙,但是我知道還有比我傻的人會從我手中買走股票,我會盈利。呂平波引用一位股市前輩的話:“股市就好像黑社會,參加交易的任何一個人都參與其中,區別在于:我不知道從誰的口袋里掏到了錢,也不知道我的錢被誰掏走。”
游戲是否會繼續?
現在股市不好,股評家的名聲也不被看好。
在辛民身邊,一些老股民已經離開股市了,有的做起了生意。但是辛民還會繼續做下去,他是其中的樂觀派。雖然現在自己的公司不景氣,但是他覺得這和大環境有關,現在不做咨詢也是因為大盤的環境不好,沒有錢賺的股民哪里還會找他咨詢呢?他相信中國經濟的持續增長,一定會給股市帶來陽光燦爛的明天,而到時候,他就能夠擴大自己的生意,也可以在股市上賺到錢。
而呂平波則覺得,中國股市存在許多問題,但是如果如某些人說的“推倒重來”太不現實,中國有中國的情況,能夠融資便是股市的第一作用,發展與問題并存。
神光兄弟分家之后,是否會如本文開頭那樣走上不同的道路,路在何方?這一切都未知。
中國股評人成長史(一)
呂梁:“長莊”模式的破產
呂梁很狂,也許真有狂的資本。
下海之前,呂梁是一個文學青年,中篇小說《國運》其實驗性的寫作手法在一些文學評論人士中頗受好評。次年,文壇活躍的大型文學雙月刊《東方紀事》改版,一批著名作家主持各個欄目,老作家汪曾祺出任總顧問,而“特邀美編”就是呂梁。事實上呂梁不僅是美編還是作者。
然而,呂梁為人們所認識,不是因為它的文學,也不是他的繪畫,而是股票。
1998年認識朱煥良,成為他的人生轉折。朱要求對其深套其中的康達爾(0048)股票施以援手。呂在同意幫助朱解套后,與他最終簽下了協議,其中“有兩個關鍵點:一個是長期投資(三至五年),一個是改造國企(把康達爾從養雞改成生物制藥與高科技)”;條件很清楚,他組織資金接下朱手中50%的康達爾流通盤,而朱配合長期鎖倉,“這一戰略投資的合作目標是五年。”
然而當呂梁和他發動的北京機構進入了康達爾之后,才發現他們的長線夢想破滅了,企業財務混亂,黑洞重重;原來被認為最有價值的幾塊商業用地早已售予他人。
問題的關鍵在于,已經入主康達爾的呂梁及所率機構并未直面這樣的無情事實,他和機構們的選擇是一錯再錯。
1999年7月,康達爾的股價從36元躍至45元,在可觀的價位上整整橫盤了4個月。到這年底,康達爾在深市漲幅最大的前20名股票中名列17位,全年漲幅是111%。
康達爾之后,呂梁又在操作中科創業。2000年底的“中科創”崩盤,持續的跌停讓市場恐慌。一部分債權人手持與北京中科所簽的合約,直抵呂宅索債。當時有媒體評論:“中科創”跌停的真正意義在于宣告了“長莊”模式的徹底破產,而以后各類莊股紛紛高臺跳水已是意料中的事了。
中國股評人成長史(二)
唐能通:沒人管得了
唐能通對股民最有蠱惑力的話是“從十萬元炒到百萬元需要幾年?”答案:“兩年。”
1991年唐涉足證券業。之后出版《短線是銀》等系列叢書。此外還出售股評、股票尋呼機薦股、“短線是銀”軟件、語音信箱播音、高級會員等多種產品。但是業內有人指責他通過圖書、軟件、語音信箱等斂財。
唐能通曾大力推薦“銀河科技”股票,結果該股票暴跌,一些聽信他的股民損失慘重。除了公告中披露的職務外(上海廣通投資咨詢有限公司總經理),唐能通還擔任上海短線圖書有限公司總經理。
唐能通出名并非他的圖書幫助多少人賺到了錢,而是因為上海稽查局的一紙公文。
因為唐能通的股票咨詢資格問題,上海稽查局一周內兩次傳喚唐能通,均沒有出現。由于唐沒有從業資格,證監會只能就資格問題進行調查,至于他是否勾結莊家則超出證監會監管范圍,只能移交檢察院進一步調查取證。雖然《證券法》和《刑法》中規定,“禁止在證券交易活動中作出虛假陳述或者信息誤導”,但對證券犯罪主體的界定限于證券交易所、證券公司、證券登記結算機構、證券交易服務機構、社會中介機構及其從業人員,證券業協會、證券監督管理機構及其工作人員。因此無論唐是否存在勾結莊家的行為,都不構成證券犯罪,而只可能構成非法經營和詐騙等違法行為。
唐能通的事情,似乎最終不了了之。與此同時,唐能通卻又在網上開設了遠程課堂。
一個唐能通尚且如此難管,那么今后我們會不會在唐能通三個字的后面加上一個“們”字?
中國股評人成長史(三)
趙笑云:股民心中永遠的痛
消失之前,趙笑云總被人冠以“少年英雄”四字。
先后在甘肅省保險公司、蘭州海關工作的趙笑云,當年放棄鐵飯碗到海南一闖就是兩年。趙笑云奔波于外貿、期貨、股票各個領域。尤其是出任萬通公司評券部副總經理以后,趙笑云如魚得水。
1998年,參加《人民日報·市場版·大江南證券》的薦股比賽。有18家機構參賽,“東方趨勢”在趙笑云的主戰下,奪得冠軍,薦股收益率在三個月內高達274%,而且,比亞軍的薦股收益率幾乎高出一倍。“東方趨勢”名聲大震。
然而,聰明反被聰明誤。趙笑云最后還是“栽”了。
操縱股價要有資金,業內一資深人士估計趙笑云操作的資金達10億多,這筆資金究竟從哪里來呢?
雖然,趙笑云自己摸爬滾打賺了些錢,但僅憑他自己的資金,絕無操縱股價的可能。據媒體報道:趙笑云操縱股價的另一個重要手段,就是東方趨勢龐大的客戶資源。趙笑云一般給高級客戶周三提供買的品種,而周五多利用媒體進行大肆宣傳,把股價再次推高。高級會員輔導在盤中及時進行,而且不是集中性的,這樣就達到了逐步派發的目的。深諳內幕的人透露,趙笑云雖然在南北奪擂中榮獲“十連冠”,但不僅沒賺到錢,反而賠了不少錢。
2000年7月14日,趙笑云最早推薦青山紙業,當時股價約11元。隨后在股價走到17元的頂部時,東方趨勢的推薦開始密集起來,其間,趙多次在媒體上發表“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文章。2000年9月5日該股實施10送2轉增8的分配方案后,趙笑云一路搖旗吶喊,認為該股將走出填權行情,其后三天填權勢頭果然明顯。趙笑云又以身示范,于9月11日在南北奪擂中以“行業轉型、多種概念”買進青山紙業,當天青山紙業創出填權后的最高價,并放出1億股的兩市最大成交量,換手率高達25%,主力出逃跡象明顯。此后,青山紙業再無反彈地一路陰跌,股價越跌越深,至今依然在四五元左右徘徊。
趙笑云推薦的青山紙業,成為被套牢的股民心中永遠的“痛”,至今在各大網站上,股民“討伐”趙“莊托”行為的帖子還比比皆是,因痛之深,故言辭激烈。
中國股評人成長史(四)
童牧野:專和惡莊斗
童牧野的文章,在股民中反響強烈,但是童牧野究竟何許人也,卻從未有媒體報道過他個人,只知道他畢業于中國科技大學。原因何在?因為童牧野喜歡說“不”。
在網上童牧野有一篇文章,叫做《中國人,一代更比一代強》。也只有從此文讓人們了解到童牧野的一二。
對童牧野采訪要收費,這可是記者們不愿意干的,給錢還不一定寫你,何況要收費。而童牧野也落個耳根清靜。童牧野的收費有梯度:老外采訪,每分鐘1000美元,每小時6萬美元。國內傳媒每分鐘100元人民幣,每小時6000元人民幣。對于老朋友,可以優惠。
說不,漸漸地成了童牧野的一種習慣。
童牧野喜歡和惡莊斗,很多惡莊便和童牧野過不去。當他公開看多某一種投機品的時候,料定惡莊會對著干,他越看多,莊家越打壓,結果正中下懷,讓他能夠真正逢低吸納。后來它漲了,漲得惡莊惡夢初醒,反戈追漲。當他公開看空惡莊手里的某一投機品種,惡莊又跟他較勁,他越看空,莊家越拉漲停,實在拉不動了,他一拋了之,又賺得惡莊吐血。“后來這些惡莊,也改邪歸正,化敵為友。”
童牧野挺性情。從他的文筆可以略微看出。像什么《苦莊苦不苦 想想薩達姆》、《B股也搏傻》、《放過九十九個機會》等等。童牧野雖然“神道兒”但是肯講實話,肯做實事。童牧野說過:“我經常假定自己是童牧野的最兇惡的敵人,在童牧野的新舊作品中或者童牧野的交易賬目中,尋找童牧野的弱點。我找到這個臭小子的很多弱點,可惜被他逐年克服。”
童牧野,一個普普通通的股民,股評者。該做的他做了,他便也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