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形造勢

劉源瀝　曲　波

高明的統御者在治事過程中，都要走一步看三步，采取一個措施，要考慮這個措施的連續反應，正確估計到它的正、負效應，選擇能達到效果最大、負效應最小的步驟實施，以達到以小力成大舉的目的。按現代的說法，這是唯系統論的方法，把握系統的關節點。打通系統的關節點，一個系統就全通了。古人雖不知系統論之詞，但其方法的實質，則與系統論觀點相差無幾，從這個角度說，正確實施這一方法的人，也該被尊為現代系統論的老前輩了。

宋太祖趙匡胤當年就具有這樣的眼光，他曾果斷中止了其姊不適當的服飾行為。宋太祖的姊姊是魏國長公主，有一次穿著貼有翠羽的衣服來到皇宮拜見宋太祖，姊弟相見，家常話說完，太祖又對她說："你該把這身衣服給我留下，今后不要再做這類服飾的衣服。"按理說，王公貴族的服飾，皇帝本不應該干涉，穿好一點，外人也說不出什么來，所以長公主笑道："我這衣服也不算特別，這才用多少翠鳥的羽毛?芽"但太祖想得比較遠，說道："我只怕后宮諸妃、親戚、甚至鄉里婦女轉相仿效，翠羽漲價，百姓以賣羽取利，殺生日益增多，實際都是你帶的頭。"趙匡胤確實高明，看到了這個關節點-開，帶來的是負作用。因為它會導致一個系統的連續動作，他姊姊穿貼用翠羽的衣眼，事雖不大，但經過系統的連續放大，效果就很可觀了。因此，他果斷阻止了這種作法。

這一作法也被不少的有識之士運用到治理經濟、發展產業上去。

五代時期楚王馬殷在湖南瞬間崛起，割據一方。這與他順形造勢，提出一項不向往來的客商征稅的措施有關。此法一公布施行，商人逐利，就紛紛南下湖南，一時間，商人涌入，車舟云集，湖南商業興旺起來。見此情景，馬殷順勢而行，采納部下建議，用當地富有的鉛和鐵鑄造本地流通的貨幣。由于其他地區通行銅錢，越出了楚國政治統治所及之疆域，鐵幣就失去了貨幣的價值，只是一堆金屬。外來的客商在離開湖南時就不得不把辛苦掙來的錢全部脫手，換取本地貨物離境。這樣，湖南的貿易雖然不收稅，但與境外的貿易，從不會出現逆差，自己產的物品可源源不斷地轉為商品，被離境商人帶到境外，財政就十分寬裕了。

楚王馬殷深諳經濟系統的連鎖關系，所以，沒見他怎樣吃力，只是妙手一揮，發道政令，打開一個關節點，給商人免稅，不僅左右了經濟形勢，而且財富滾滾而來，造成富甲一方的格局。

《乾 子》曾記載過唐代裴明禮興旺發達的過程：

裴明禮有經濟頭腦，他幾乎從零開始，積少成多，以長遠的謀劃，超人的膽略，連連啟動，終成大業。他從廢品收購開始，揀些社會上廢棄的物品，積存起來出售，靠這個而獲得起步資本。然后他在金光門外以廉價買得一塊荒地，那地上全是殘瓦碎磚，難種莊稼。他買了這片地后，在地界邊上埋下一根高高的竹竿，上掛一個吊筐，作游戲用具，招人向筐內扔磚瓦碎塊，誰扔中就給以銅錢獎勵，玩者紛紛，但扔幾十上百次也難得中獎，銅錢沒花多少，荒地里的碎磚亂瓦被清理得一干二凈，青草便順勢而起，郁郁蔥蔥。而后，他再招募放羊的人來此放牧，羊糞積多了以后，土地有了肥力，再裁上瓜果梨桃，幾年過后，果木成林，碩果累累，一車又-車地拉出去賣水果，這項收入又達到成千上萬貫。於是裴明禮就修造宅第，繞著宅院設置蜂房，用來釀蜜，房前屋后遍地栽種蜀葵以及各種結果的開花植物，再加上大片果林，蜜蜂采花很容易，蜂蜜的產量很高，收入自然又不會少。依此為基，又可進一步向前發展。

裴明禮的洽事過程就像一部資本家的發家史，他因形造勢，以勢造勢，觸類旁通，構筑了一個從小到大，由窮變富的連鎖過程，他巧用事物之間相互依賴的因果過程和系統聯系，打通其中的關節點，其事業便像滾雪球一般，興旺發達起來。

輔佐齊桓公使齊國成為春秋時代第一個霸主之國的管仲，曾把因形造勢筑連環之法，運用于政治斗爭，成功地使鄰國魯梁歸降。

這一計劃的起點是從動員齊桓公穿厚絹開始的。一天，齊桓公想要奪取魯梁，邀來管仲請教有何良策，于是管仲提出似乎和奪取魯梁根本無關的國王穿衣服問題。他看齊桓公還不理解此舉意欲何為，便解釋道："據臣所知，魯梁是厚絹的產地，大王如果喜歡穿厚絹，再叫身邊的人也穿，平常的百姓也會起而仿效之。等全國都習慣穿厚絹之后，再從魯梁大量進口厚絹，以補國內之所需。"

齊桓公照著管仲的話穿起了厚絹，滿朝文武為了迎合國王之心意也紛紛穿起厚絹，此風很快刮到民間，人人爭穿厚絹，以厚絹服飾為美。眼看厚絹銷量大增，管仲及時聯系上魯梁的大商人，告訴他們說："請馬上準備一千匹的厚絹送到齊國，貨到之后我當面交給你三百斤黃金。齊國今后的厚絹要從貴國進口，我們是上至國王大臣，下至平民百姓全都喜歡穿厚絹制成的衣服，需要量相當大。"得此合同，魯梁商人眉開眼笑，說道："真是太好了。"

魯梁的商人把這個消息帶回國內，全國上下高興異常，紛紛停下其他工作，全力以赴從事厚絹的生產。管仲派人去魯梁了解情況，發現整個魯梁都陷入生產厚絹的瘋狂和忙碌之中，大家一窩蜂地制造厚絹，每天都有四匹馬拉的車奔波于魯梁和齊國之間，專門運送厚絹。

管仲得此消息后，便告訴齊桓公："魯梁已經到手了。"齊桓公問："下一步要怎么做呢?芽"管仲按既定步驟，建議："大王從今天開始不要穿厚絹，改穿薄絹，并且公布法令，封鎖邊境，關閉所有關卡，中斷齊國和魯梁的交通。"齊王馬上開始穿薄絹，發布一系列法令。

又過了十個月，齊國已無人穿厚絹，管仲再派人到魯梁偵察，魯梁大變了，因為前一段時期全國上下都熱衷于厚絹生產，錯過了農時，地都荒蕪了，幾近無收，現在全國都陷入饑餓狀態。在齊國只值十錢的雜糧，一運到魯梁則漲為千錢，由于交通中斷，就是千錢也買不到。經濟的急速轉變，終于使魯梁陷入嚴重的危機和混亂中。

結果，兩年后，魯梁六成以上的領土割給齊國，三年以后，魯梁的君主就自動歸降齊國了。

管仲靠改變齊王服飾，造成如此大的連鎖反應，齊國沒費一兵一卒，達到吞并他國的政治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