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食滿倉騙總理

周克冰

１９９８年５月，中國的蕪湖市發生了一個驚天大騙局。他們騙的是原國務院總理朱镕基。其大致情節是這樣的：

１９９８年５月２１日，朱镕基總理到蕪湖視察。總理實地考察了一些糧站、糧庫、糧食加工廠，詳細詢問了糧食收購、貯存、加工和銷售等方面的情況，并就深化糧食流通體制改革問題與省市縣領導進行了座談。朱镕基總理離開蕪湖后，《蕪湖日報》５月２７日頭版頭條發了一篇報道。報道說："視察中，朱總理對我市深化糧食流通體制改革所做的工作給予了肯定。"與此同時，有消息傳出，南陵縣一個省級糧食儲備庫將升格為國家糧食儲備庫，國家將給予大筆投資……

面對這些"好"消息，南陵的老百姓卻表示了極大的不滿。他們說，總理所看到的都是假的，上當了！對此，當年１０月，中央電視臺焦點訪談的記者來到南陵作了秘密采訪，并于１１月１２日將此事曝了光："５月２２日，朱镕基總理到安徽省蕪湖市南陵縣峨嶺糧站視察時看到了滿倉的稻谷，而到了１０月份，峨嶺糧站空空如也。南陵縣的老百姓告訴記者，朱镕基總理看到的糧食是從各個糧站緊急調運來的。朱總理檢查完之后，這些糧食又都陸續退回了各糧站。"

南陵方面對中央電視臺的批評作了種種辯解。蕪湖市委則以文件形式為南陵進行了開脫，只說工作中有"形式主義"。

"緊急借糧"到底是不是騙局？如是騙局是如何精心策劃的？又是如何導演的？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

肩負著一個記者的責任，羊城晚報社《新聞周刊》記者王劍章踏上了征途。他要挖掘事件的全部真相。

限于篇幅，本文不能詳細介紹記者采訪時所遇到的種種阻撓，也不能詳細敘說南陵人民群眾的凜然相助。反正，情況是越摸越清楚了。峨嶺糧站的一位職工告訴他，從外地運糧進來的決定絕不是峨嶺站站長有權做出的。另一位有點兒權的知情者告訴他，當時副縣長湯春和始終在現場坐鎮指揮。怕作假出現漏洞，５月２１日上午，市委副書記倪發科還來到站里驗收過。

王劍章在采訪中得知，總理視察前，縣里專門安排了一個叫俞水華的人，事先背熟縣里寫好的材料和準備的各種數字，以備總理的提問。總理視察前一天，糧站職工被告知，５月２２日他們不得上班入倉。２２日總理視察當天，南陵警方以各種借口軟禁了三名職工，因為這三人揚言要向總理告發這個騙局。所以，２２日總理視察時，在場的所有人中，真正的峨嶺糧站職工只有一個，那就是原來的站長劉鴻，那天他要扮演的"角色"是倉庫管理員。站長則是由那個俞水華臨時擔任的。

當記者找到劉鴻核實的時候，劉鴻顧慮重重。王劍章告訴他："這個丑聞中，你是糧站的惟一的知情人。他們要找替罪羊，你首當其沖。你索性講出全部實情，反而更安全。"劉鴻覺得這話在理，不但說出了全部過程，還告訴記者，凡是在中央電視臺焦點訪談采訪時提供了情況的人，后來都受到了盤問、審查和恐嚇。縣糧食局局長把劉鴻罵了個狗血噴頭："你膽不小，竟敢接受中央電視臺的采訪！誰給你這么大的權力？你有什么資格接受采訪？"另一個領導訓他："我不但要撤掉你這個站長，還要敲掉你的飯碗，讓你滾蛋，讓你掃地出門！"

采訪至此，真相大白。南陵給總理設了騙局！尤其令人咋舌的是，王劍章還確切地了解到，南陵設騙局這并不是第一次。早在１９９７年１１月２５日，中共中央書記處書記、副總理溫家寶來蕪湖視察，南陵用差不多同樣的手段，騙了溫家寶！于是，他奮筆疾書，一篇長達四萬多字的紀實，揭開了南陵設騙之謎。文章一出，國內許多報刊紛紛轉載……

記者有個很高尚的別名：真相探索者。

探索真相，這是記者神圣的使命之一。因為，讀者需要知道真相，特別是能夠影響甚至決定他們命運的事件的真相。當然，探索真相并不容易。但是，和肩負的使命相比，艱難，困苦，打擊，迫害，甚至生命危險等等，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