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實的眼睛

吳之如

沈陽某處街頭，有一對夫婦每日如上班似的準時出現：丈夫雙膝和雙腳用皮墊裹住，拄著拐杖沿人行道一邊徐徐跪行一邊向路人頻頻乞討；妻子則始終隨侍左右，端茶送飯，并適時將老公討得的滿罐硬幣、紙鈔倒入自己的挎包內。這一幕馬路奇觀，被悄悄尾隨的《遼沈晚報》記者全程跟蹤了７小時。終于，記者發現這位中年乞丐在收獲頗豐、收攤"下班"后露出了手腳靈便的健康人本相，雙腿"殘疾"原來是刻意化裝的假象。

感謝心懷強烈社會責任感的記者，睜大一雙求實的眼睛，在料峭寒風中悉心觀察了大半天，將一出夫妻合演的騙錢雙簧戲內幕揭示給了眾多的讀者。于是，我們不但知道了身邊不僅充斥著形形色色的偽劣商品，不時閃出炫人眼目的假政績、假數字，蹦出神氣活現的假官員、假博士，就連處于社會最底層的丐幫世界里，也不乏以卑劣的造假騙取人們的同情和愛心的伎倆。

以求實的眼光打量社會，就不會只看見耀眼的輝煌而無視惱人的瑕疵。記者若據實寫來公之于眾，雖說未免讓有些人掃興，覺得或許會引起震動而抖落他們臉上的鉛華，驚飛他們頭上的光環；但是，對負責任的社會管理者來說，卻是善意的提醒，對媒體的普通受眾而言，也是有益的啟示。

睜著一雙求實的眼睛的記者，日子往往過得既辛苦又清苦且還得伴隨某些風險，遠比不上瞇一對媚眼的文人活得滋潤、活得舒適、活得風光。但是，前者一定更受大眾讀者的信賴和歡迎，因為人們更愿意透過媒體看到未經粉飾的現實，聽到反映群眾心聲的真話。后者雖然或因媚上而平步青云，或因媚富而囊中飽滿，或因媚俗而聲名鵲起，卻由于他們置身于人民大眾利益之外甚至對立面上，而遭百姓冷眼相看。

記者堅持求實的眼光，有時不但要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貧，還得經得住壓力，需要莫大的勇氣和犧牲精神。譬如揭開黑社會的暗幕、披露官場里的腐敗，都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高危"舉動，非明哲保身者、投機取巧者敢于沾邊的。"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挑破"弱勢群體"中邪風惡習的膿包，需要深切的人文關心和清晰的道德評判；橫眉冷對，怒目相向，曝光"強勢群體"中以權謀私的貪官，更得具備無私無畏的膽魄和斗智斗勇的謀略。

在許多媒體"脂粉氣"日見濃重，假話、套話、空話、廢話漸成習慣語言、模式語言之時，像《遼沈晚報》記者那樣肯深入社會的各個層面，細致觀察各類人物、各種現象的踏實刻苦的采訪作風，尤其可圈可點。透過那雙求實的眼睛，我們可以感受到他們"容不得天下一絲丑惡"的赤誠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