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芳奪艷

楚　瓊

青幫的大當家青老爺子，常上丹桂戲園叫板。園里好看的小娘們，大都和青老爺子有一夕風緣。

青老爺子腥風血雨里滾過，捱到今天，已是老子天下第一，天大地大不如我大。青幫的弟兄，沒一個不顫抖著過日子。

青老爺子雖有幾房妻妾，都不會孵蛋，年過半百卻膝下無丁。青老爺子肝火上躥，手下人嚇得四處找小妞獻殷勤。

只有青幫的二當家青雀子，不吃這道葷。青雀子仗著嘴皮功夫厲害，耍起唇槍舌劍，你征我伐，壘坷拉城一鼓作氣。青幫的地盤，有一半是他在談判桌上摳來的。即使他牛心左性，偶爾沖撞幾句，青老爺子也拿捏不了他。

青老爺子說：老二，聽說丹桂戲園新來幾個粉兒，一起瞧瞧去。

青雀子說：男子漢大丈夫，偶爾游戲風塵，本不以為過。只是終日———

“終日什么？”不容青雀子說完，青老爺子的火爆性子一觸即發，掏槍的手迅捷無比。

青雀子連眼皮也不眨，盯著這個平日飛揚跋扈，稍拂他意，輕則一頓打，重則削足適履的老大。

青老爺子滿臉沉淪庸倦，已少了當年的霸氣橫溢。那被女人掏空的身子，搖搖欲墜。

青雀子為青幫出生入死，逐漸博得眾望。

那天，在跨門檻走出“聚義堂”時，卻恍然大悟地回頭對青老爺子說：老大，齊芳戲園新來的花旦來芳兒，圓溜溜的大屁蛋，一塊產崽的好料。

青老爺子一聽，突然來了精神，“阿飛，快，上齊芳戲園。”

青雀子暗中獰笑。

來芳兒豐腴脂膩，柔荑溫舒，把青老爺子迷得垂涎欲滴，恨不得立抱炕頭。

青老爺子說：芳兒若能為我生一男半女，便扶作正室。

來芳兒嬌肢一扭，柳腰款擺，輕啟櫻唇：“爺錯愛了，我是有主的花。”

青老爺子暴跳如雷：“什么，什么，奶巴羔子，敢不從爺。”登時吭哧著想騎馬上弓，生搬硬套上去。

來芳兒石榴裙一擺，移蓮步避開，嗔鶯咤燕：“爺想知道我的主兒是誰嗎？”

“憑他是誰，有熊膽跟爺我爭女人？”青老爺子氣急敗壞。

“龍頭幫主秦三爺。”來芳兒一字一頓說，希望能躲開這個一嘴黑牙的糟老頭子的糾纏。

冤家路窄，龍頭幫與青幫，常常為爭地盤，大打出手，勢均力敵。龍頭幫主秦三爺，風流倜儻，慣使心計，鬼蜮伎倆多。青幫只有青雀子能與他玩上幾招。

青老爺子最容不得有人跟他爭女人，犟勁一發，惱羞成怒：“就他，想跟爺爭，爺今天就要定你了。”

“阿飛，叫幾個弟兄把這小娘們給我弄回去。”青老爺子一聲令下，幾個彪漢子一擁而上，把來芳兒架鴨子上車。

青老爺子的好事還沒來得及干，秦三爺已帶一幫人馬上“聚義堂”。青雀子擋駕，好說歹做，撩情煽火，把青老爺子的美事渲染得打滾撒歡。

秦三爺頓時成了變臉的戲子，赤橙青紅紫輪番上陣。來芳兒是他什么人？內定的姨太，打算這幾天就過門。青老爺子帶人把她搶走，算哪門子的邪道。

秦三爺一氣，亂了方寸，中了青雀子的激將法，把“聚義堂”當成楚漢戰場。

兩幫人馬劍拔弩張，只等主子令下。青雀子一旁澆油：“去，看老大完事沒有。”

“砰！”秦三爺槍口失控，子彈穿破云霄。

“聚義堂”亂作一團。秦三爺與青雀子又一次較量。這回，青雀子占盡天時地利人和，把秦三爺打得丟卒保車，落荒而逃。

龍頭幫元氣大傷，秦三爺閉門靜療。青老爺子不但美人抱懷，還出一口惡氣，一舉挫掉龍頭幫的銳氣。

青老爺子說：老二，要啥盡管跟老大講。

青雀子大放箍心術：說哪去，為老大效勞，肝腦涂地。

呵呵呵，不愧為我的好兄弟。

青老爺子下令：以后青幫的事宜，憑二當家做主。

青雀子重權在握，鼓足干勁，擴張地盤，大肆拉攏人心。同時又想著法子搜脂覓粉，取悅青老爺子。青雀子老驥伏櫪，志在轅門易轍，青老爺子還蒙在鼓里。

那天晚上，“聚義堂”熱騰騰的，為青老爺子娶新姨太來芳兒而大擺宴席，青幫弟兄個個喝得爛醉如泥。

半夜，青老爺子的新房里突然傳來“砰、砰、砰”三聲槍響。接著是來芳兒驚愕的尖叫聲。

青老爺子被人槍殺了，兇手無影無蹤。青幫的弟兄懷疑是龍頭幫干的，歃血盟誓，永與龍頭幫為敵。

青雀子順順當當地坐上青幫老大的椅子。下死令要為青老爺子報仇。

來芳兒瘋了。有一天，看見青雀子，卻突然說：那天，你進過新房，然后……

第二天，來芳兒暴病身亡。青雀子哭聲最響，來芳兒懷孕幾個月，是青老爺子的種。

幾年后，青雀子拼攏龍頭幫，勢力大增。閑時，也上戲園子叫板。

丹桂戲園的小艷，削肩、纖腰、骨感，能把《牡丹亭》的“驚夢”唱得聲韻婉轉，杜鵑泣啼，使青雀子心醉神迷。

但小艷是唐司長的紅粉。唐司長啥號人，幫頭老大個個都得叫他爺。

青雀子不信邪，硬要跟他爭，最后不單把青幫弟兄的命一古腦賠進去，自己還被唐司長以死罪活捉了去。

青雀子臨斃，才悟到什么，突然仰天狂笑，笑聲蒼涼、凄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