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自由主義經濟學和新古典主義經濟學的關系,就好比占星術之于天文學,問題不在對錯,而在于人們對前者傾注了過多盲目的信仰
在發展中國家推行新自由主義經濟政策20年的結果是令人失望的。拉丁美洲是這一學說的最堅決貫徹者,自由貿易、市場化價格、私有化的結果帶來的是國家增長率的緩慢和不穩定,以及日益擴大的社會分配不平等。在蘇聯和東歐這些前社會主義經濟體中,幾乎沒有哪個國家真正達到1990年以前他們所獲得的產量。而在非洲撒哈拉地區,絕大部分國家沒有能夠完成IMF和世界銀行所要求的體制改革。
少數幾個經濟改革成功的案例出現在那些按照自己的鼓點走路的國家,這些國家很不幸,都不是新自由主義學派的門徒。中國、越南和印度這三個國家對新自由主義圣經的每一條教旨都進行著最殘暴的踐踏,然而他們卻正毋庸置疑地走在市場引導的方向上。
現在是時候拋棄新自由主義了,但問題是在棄舊之后我們是否能為急切希望促進經濟發展的國家提供另外一個政策參照的選擇?而這一選擇,又不能再度掉進宣傳圈套,給我們制造一個任何時候適用于任何國家的不切實際的完美藍圖。
經驗告訴我們,保持適當增長率需要有兩項政策作為支持,一是能促使在起步階段時獲得短期效應的投資政策,另一個是在市場面臨不利震蕩時使經濟保持彈性的支撐政策。
投資政策的關鍵在于讓國內的企業家對本國經濟充滿信心,只鼓勵國外投資者或自由化所有東西,然后坐等他們自行發展無異于守株待兔。一條行之有效的政策必須達到以下兩個任務:鼓勵非傳統行業的投資,以及清除失敗的投資項目。這樣,作為政府就一定要一手抓胡蘿卜一手抓大棒了。
經濟發展中至關重要的一項任務就是“發現”本國在某產品的制造上有優勢。這一產品,可以是花,是足球,也可以是電腦軟件。這個時候再揮舞著胡蘿卜就能將其他領域的企業家的投資吸引入這個行業。
最初發現優勢產業的企業能據此動力占據社會價值的小部分,然后就會有其他企業進入這一產業。最后,越來越多的企業進入這一行業之后,必定會有部分企業由于缺乏非市場性激勵機制而得不到支持,這時候我們所說的大棒就發揮作用了——它要保證非市場性的激勵因素不被浪費在沒有回報的行業和項目里。
貫徹這一政策,要針對不同國家情況有不同分析。每個國家在管理策略、財政系統的靈活度、財政部門的官僚化程度以及潛在的政治經濟體系等方面都有很大差異。津貼、公眾風險基金和出口津貼在某些方面能起到一定程度的作用,但是還遠遠不夠。沒有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辦法,但是沒有恰當領導力的政府就不能做到資源的適當分配,相反他們會把事情搞得一團糟。
經濟的發展絕不僅僅意味著為投資和企業發展帶來短暫的繁榮,它還要求建筑四種形式的制度架構,以保持發展動力和應對震蕩的彈性。當然要建筑并強化這樣的架構需待時日。利用發展的初始形態進行試驗并在這個基礎上不斷進行改革,日后一定會有成效。
在進行架構制度安排的時候有一個必須注意的關鍵是國情不同。最終發現適合自己國家的架構需要經過長期的試驗,畢竟這種架構不是溫室里的植物,可以在任何氣候,任何土壤中培育成長。“一人之佳肴,他人之毒藥”這句古諺已經是屢試不爽的了。
這一論點也恰恰說明為什么一些成功的國家和地區——中國、印度、韓國和臺灣總是在正統的政策中混雜著非正統的因素。同時也解釋了為什么在經濟發達地區,如北美、西歐和日本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制度差異,包括公共部門、法律系統、法人監管、金融市場、勞工市場和社會保險。
設計這樣的發展策略比起執行標準的新自由主義政策要困難,同時也更容易。說它困難,是因為制約經濟發展的因素是復雜的,不同國家有不同的問題,很難用標準的處方去衡量。說它容易,是因為一旦這些綜合制約因素被我們準確捕捉到,那么只要做相對簡單的政策修改就能帶來巨大的經濟回報、制度革新并將發展帶入良性周期。
采取上述政策并不意味著同主流經濟的背道而馳。新自由主義經濟學和新古典主義經濟學的關系,就好比占星術之于天文學,問題不在對錯,而在于人們對前者傾注了過多盲目的信仰。對新自由主義的批評不應該反對主流經濟學,要反對的是濫用經濟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