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陶在說話

它具有震撼心靈的力量，三名最棒的師傅每年只需要做一件事——創(chuàng)造一件這樣的“作品”

鄭康淳笑瞇瞇地坐在他的客廳里，吹塤，聲音深遠悠長。然后，他停了下來，用布一遍一遍輕輕擦拭手里的塤，黝黑的塤漸漸發(fā)出光芒。

這聽起來有點像講一個俠客，要么是個藝術(shù)家。但是，當然不是，鄭康淳是一位30來歲的熱愛自己產(chǎn)品的銷售總監(jiān)。在他講解產(chǎn)品的時候，這種投入的狀況任何人也能看得到。

在以古玩和舊貨聞名的潘家園附近的一幢寫字樓里，鄭康淳的辦公室環(huán)繞著四壁到頂?shù)木薮蟛┕偶埽桓窀駭[放著各種靜靜發(fā)出光澤的黑陶制品，每次都能讓到此的客人大吃一驚。

每個月，塤和其他400多種“秦源”黑陶產(chǎn)品從位于陜西渭南的秦源陶藝制作中心生產(chǎn)出來，然后被發(fā)到這個北京的營銷中心，繼而售往市場。

在大廳的一張宣傳畫上，一件古樸的黑陶旁有幾個大字，“古老的神奇，無聲的傾訴”。

它在傾訴什么？鄭康淳的解釋像一個故事，4000多年前， 新石器時代晚期就已經(jīng)有了豐富的文化，而這個時期的文化正是以工藝高超的黑色陶器為特征，于是這個時期的文化又被稱為“黑陶文化”。1928年，考古學家挖掘出了沉寂幾千年的黑陶，黑陶隨后在世界工藝美術(shù)史上占據(jù)了重要的位置。

專家一開始都不能破解：黑陶顏色黝黑如漆，擦拭不褪色，反而越擦越亮，這顏色是怎么附著上的呢？“到1989年才向全世界公布研究結(jié)果——熏煙滲碳法，就是用煙熏，使碳離子進入陶體從而使陶體變?yōu)楹谏！?/p>

黑陶在理論上站住了腳，但是能按照這種辦法再次制造出黑陶嗎？誰也不知道。于是，1990年，一個叫劉清源的古文化愛好者決定把它做出來，4年后，孤獨的劉生產(chǎn)出了他的第一件黑陶。到現(xiàn)在，劉清源任廠長的秦源陶藝制作中心有15畝地，100多位員工。“在同類廠家里算規(guī)模大的，”被劉派駐到北京的銷售總監(jiān)鄭康淳說，“并且，我們的黑陶已經(jīng)達到了‘黑如漆、明如鏡、聲如磬’的境界。”

鄭康淳一直管自己的廠長叫“劉清源先生”，語氣極為尊重，因為在他看來，劉清源是真正看得見每一件黑陶的生命、懂得它在說什么的人。據(jù)說這位廠長每生產(chǎn)出一件精品，立即就會把它揣在懷里，騎上車拿給每一個朋友看；一件黑陶被員工失手摔碎，他哭了，然后買來膠水把散亂的碎片一片片粘上。

鄭康淳現(xiàn)在也能自己看出好些黑陶的“門道”。“你看這3個塤”，鄭康淳拿起3個塤一溜排開說，“這個線條流暢、刻上去的圖案小人的眼睛笑瞇瞇的，看見的人往往禁不住會會心地笑出來，一定是師傅心情好的時候做的；而這個，肯定是師傅心情不好的時候做出來的，造型太鈍，看上去無趣。”

“秦源”的每個店都有一個“鎮(zhèn)店之寶”，鄭康淳辦公室擺的是一件“影雕人面盅”。這個高60公分的瓶子僅拉坯就花了一位師傅整整3個月的時間。同時，因為碳離子是逐層滲入陶體，每一層著色的深淺都不一樣。通過雕琢就能鑿出陶體自然的深淺層次構(gòu)成畫面，顏色會因哪怕多鑿了一毫米而改變。所以要求雕鑿時極其精準。這個瓶上一片巴掌大的葉子，師傅都要細細地鑿上一整天。瓶上雕刻的小童的眼睛黑黑地透出頑皮、機靈的光芒，而整個作品質(zhì)樸無華，畫面中凹凸單線和復線輪紋的紋路形成一種節(jié)奏的美感。“這件作品很傳神。”鄭康淳說。這件售價在3萬多元的“寶貝”，在“秦源”被稱為“作品29號”。因為對“作品”的要求是傳世，“秦源”10年間只制作出了35件“作品”。

在秦源有3位最棒的師傅很特別，他們一年只需要做一件事——創(chuàng)造出一件“作品”。他們可以任意構(gòu)思，不斷實驗，每天在心情最好的時候去動動手，但是，即便如此，對作品的不滿意和推倒重來仍占據(jù)了他們大部分的時間。所以，生產(chǎn)出一件作品的那一天，廠里從上到下都喜氣洋洋。

事實上，廠里的每個師傅都有一個相對自由的創(chuàng)作環(huán)境。他們拿著“在當?shù)厮闶潜容^高的工資，不用跟外界打交道，自得其樂地抱一個瓶子在那里刻”。除了定制品，中心對師傅的創(chuàng)作沒有要求。“這是我們最大的優(yōu)勢，每件產(chǎn)品都是獨一無二。”廠里還有位啞巴師傅，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他的心非常非常靜，這能從他作品的靈氣中看出來，” 鄭康淳評價說，“他很‘厲害’，在我們這里排名第四。”這種排名是大家日久公認，匠人們很看重手上工夫的“名次”。

現(xiàn)在，鄭康淳面臨的任務(wù)是怎樣才能把這些他們?yōu)橹V迷與感動的黑陶銷售出去，把“秦源”“做大”。今年他們將銷售中心搬到北京，準備大干一場。

鄭康淳手里的客戶名單包括外交部、教育部、北京大學等。一位顧姓先生在他們這里是“知名客戶”，在偶然的機會看見黑陶后，顧先生接二連三地買走了好幾件價格上萬的“作品”，如今還不時打電話來問鄭康淳：“到新貨沒有？你一定要把好的給我留著。”

“如果人們了解‘秦源’，我們的銷售就可以打開。” 對此鄭康淳很有信心。然后，也就是這個“如果”，現(xiàn)在是他銷售中的一大困難，比如，一些臺灣人看見黑陶就很高興，因為他們會說：“沒見過，但是上學時學過。” 而在大陸，知者甚少，人們看了“沒反應(yīng)”。所以，鄭康淳說自己實際上“首先要做的是推廣黑陶文化的工作”。他們不斷帶著自己的黑陶去參加各種展覽會，派駐商場的導購被專門進行歷史培訓，被定位為文化推廣者。目前，“秦源”已經(jīng)進駐了友誼商店、工美大廈等北京一些大型商店，在香港他們也有代理商，還有代理商把“秦源”拿到匈牙利、澳大利亞等地去“探銷路”。

他們希望的是，推廣開黑陶文化，2004年可以確立自己的品牌地位，并打開銷路。而只有如此，才有更多的人能聽到黑陶在說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