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德國大使面對面

當從德國駐華使館得到確認，我們可以采訪大使時，我們甚至感到有些突然，因為它距我們最初發傳真請求采訪相隔僅一個周末；而采訪時間定為半小時更使我們感到是一種意外收獲，因為我們本來只是小心翼翼、略帶試探性地要求15分鐘的采訪。

9月18日上午10點，我們如約來到德國駐華大使館。從最初在大樓門口出示證件并領取胸牌、休息室的五分鐘等待、到使館政治處新聞參贊胡縵德博士的迎接，這一切都顯得那么井然有序。隨胡縵德乘坐大樓內部全透明的“觀光電梯”上樓后，我們見到了德國駐華大使薄德磊。

說起德國人，似乎總離不開“認真”、“一絲不茍”、“嚴謹得近乎呆板”這些詞眼兒。甚至他們的足球也被冠以“機械”二字。的確，德國人在世界民族之林中看起來是如此與眾不同。我們的提問從德國的民族性開始，因為我們很想知道德國人自己是如何看待這個問題的。當我們正羅列這些形容德國人的名詞時，大使突然發問：“你們認識多少德國人?”一時間，我們不知如何應答，大使卻開始回答我們的問題：“在過去，我們常用‘安逸’來形容意大利人，用‘嚴肅’來形容德國人……但在全球化的今天，人們越來越注重價值觀，注重互相交流、相互合作。當然，作為德國人，仍然應該保持某些民族特性，比如說認真、勤奮的工作態度，力圖在某些領域處于領先地位，包括科學技術，甚至包括文化方面，不過這也只是相對而言。”

提起德國，就會聯想到上個世紀的兩次大戰。那么，德國究竟從歷史中學到什么呢?我們不忍心又不得不觸及德國人的痛處了。

大使非常嚴肅：“德國要與鄰居們和平相處，并懂得了，假如你自己想獲取和平，你必須設身處地地為他人利益著想。這就是上個世紀兩次世界大戰給德國的教訓。我出生于戰爭結束前的1944年，看到成群的德國戰俘從國外返回，這種場景對我這代人來說是再熟悉不過了。對此，我時刻提醒自己，不再要有戰爭。也正是這種信念始終貫徹于戰后的德國重建，努力與別國和睦相處。這也是我們會如此關注全球化，關注我們周邊環境的原因，這是為自己，也是為別人。回頭想想，可怕的戰爭災難卻正是德國美好未來的基礎，因為我們汲取了教訓。”

采訪前正值美國聲言武力解決伊拉克問題，德國發出了與超級大國美國的“不同聲音”。對于此問題，大使做出了如下的解釋：“我們有權利也有責任提出疑問，德國的政治不是超級大國的政治，作為一個國家，德國是以相當嚴肅的態度來考慮處理與全人類息息相關的問題的。假如有疑問，我們當然會提出。我們傾向于和平的解決方法，如果我們跟朋友不能說出我們的看法，那聯盟意味著什么?友誼又意味著什么?在伊拉克問題上，我們必須考慮采取行動的后果。我們的目的是要消除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威脅。也許，武力是必要的，但前提是要取得聯合國安理會的一致同意。目前，我們的聲音也許與美國不一致，并不是說我們不想消除威脅，我們只是不同意由單個國家決定單一的解決方法。”

那么德國在擔負起責任的時候，會面臨什么困難呢?

大使明確地說：“德國并不是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我們只是聯合國的一員，歐盟的一員。所以首先我們必須從歐盟的框架之中考慮承擔責任問題。德國在歐盟中地位顯著，但我們不會以此來統治別人，而是尋求一致的解決辦法，而這正是歐盟做到的最美好的事情之一。過去有位美國政治家提過：‘歐洲需要一個電話號碼，每一個打電話的人都知道電話線的另一端是歐洲。’我的意思是，歐洲需要一個在國際關系各方面的共同策略。歐盟將變得越來越強，歐元已經成為無與倫比的歐盟最顯著的標志，它將成為美元的對手，而歐洲“空中客車”也將會成為“波音”公司的對手，我們需要競爭，而一個強大的歐盟也將成為中國比較理想的伙伴。”

看到大使提起中國，我們也將話題轉向了中德關系。大使首先用“一段成功的故事”來概括了中德建交30年的歷史，并說：“我希望，兩國能繼續發展各種領域中的高度合作。從今年開始，中國成為德國在亞洲最大的貿易伙伴。來自德國的技術在中國隨處可見，如磁懸浮技術、汽車制造技術等等。我們在中國不僅做貿易，而且還搞投資、辦培訓。一家擁有6000雇員的德國高科技公司昨天舉行了在中國分公司的成立儀式，而在15年以前，這家公司在中國只有一個小辦公室。德國國土狹小、缺乏資源；而中國則不然，中國有如此豐富的資源，20年以后，誰將成為世界第一、第二，下賭注吧。”

最后，當我們提到即將進行的德國大選時，大使先生說：“無論誰上臺，都會保持清醒頭腦，抓住每一個機會增加與中國的對話。”從大使1972年首次踏上中國國土，到去年上任為駐華大使，在他眼中，中國發生了“令人難以置信”的變化。

整個采訪簡短而緊湊，我們甚至沒有時間品嘗一下主人為我們準備的咖啡。在采訪結束之后，大使先生陪我們參觀了一下使館的大廳，一輛紅白相間的磁懸浮列車模型很醒目，大使介紹說：“這是將在上海運行的磁懸浮列車的模型，列車采用的是德國技術。”忽然間，我們都感到德國是如此之近。當我們漫步街頭，迎面走來的“老外”可能就來自德國，因為光北京就生活著5000名德國人；當我們穿梭于城市間，一輛輛桑塔納、寶馬、奔馳會在我們身邊飛馳而過。德國，一個遙遠的西歐強國，其實并不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