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燈下流浪族

20世紀90年代，日本經歷了泡沫經濟的崩潰后，失去的不僅僅是經濟，連生存的基礎也都受到了威脅。流浪漢們困窘的生存狀態無疑是社會變化投下的陰影。

在東京愛宣基督教會星期天的禮拜上，100多個流浪漢等著教會提供的一頓免費餐。其中一些流浪漢的經歷頗令人難以置信。

出生于北海道的大野是個有20多年工薪階層生活經歷的人。他從札幌電波高等學校畢業后，工作了4年，于1966年只身來到向往已久的東京，進入一家家電銷售企業工作。他個人的營業成績和公司的業績與當時的日本經濟—樣，處于蒸蒸日上的狀態。1989年大野因不滿公司的某些做法而辭職。辭職后他開設了健康器具銷售公司，他對自己的經營能力和多年銷售工作中建立起來的人際關系網信心十足，但卻未曾考慮當時泡沫經濟已經崩潰。公司銷售業績不佳，為了支付房租和工資，他只能用房屋抵押貸款。隨后，他還經營過其他事業，但均以失敗告終。3年里他負債6000萬日元，只好申請破產。1994年，妻子和女兒也離他而去。孤身一人的大野過了6年流浪生活，大野在回首自己走過的路時說：“現在想一想，不論是做工薪階層時還是自己獨立創事業時，我都沒有好好地估量自己的能力，總想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

一位被流浪漢尊稱為“老師”的53歲傳教士竟然是東京大學德國文學專業的畢業生，但他的高學歷猶如一紙空文。“老師”原本在東京都的預備學校擔任英語講師，他的妻子是中學英語教師。后來母親年邁無人照顧，他便辭去工作回老家贍養老人。他說：“當時以為妻子是中學老師，即使我辭職生活上也不會有困難。”但是，妻子反對，并和“老師”發生了爭執。有一天他回到家里，發現妻子已經離家出走。從那以后，“老師”開始了5年的流浪生活。他先后在滋賀縣和兵庫縣的小工廠做工，由于承受不了繁重的體力勞動，1998年他返回東京，在旅館和桑拿浴室打工。但泡沫經濟崩潰后日本經濟不景氣，“剖幣”的生活也面臨危機。他已經50歲了，很難找到其他的工作。對于需要體力勞動者的雇主們來說，越是高學歷的人他們就越看不上。“最難受的還是自己沒有價值，覺得別人不需要自己。與社會完全斷絕了關系。”他說。

長得有幾分像畫家高庚的商業設計師從美術大學畢業后，30多歲就在青山開辦了事務所，居住在繁華的原宿。他原來并不太喜歡妻子，工作是他逃避家庭的手段。1994年“高庚”和妻子離了婚。同時，他花了6年時間照顧高齡老母，工作反倒被疏忽了。到后來他為了照顧母親，每天只能抽出兩三個小時工作，不得已就把母親送到哥哥那兒，但不到一年母親就死了。對哥哥的憎惡、送走母親的悔恨長久縈繞在“高庚”心頭。他對工作失去了干勁，加上經濟大蕭條，他的事務所荒廢了。2000年9月他一下子淪落為流浪漢。

這些街頭不幸者曾經衣食無憂，過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生活，如今卻落得四處碰壁，無家可歸。僅僅是日本泡沫經濟的破滅摧毀了他們的幸福生活嗎？他們自身的一些弱點是否也令人深思呢？

（宋摘自《參考消息》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