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小家庭沒了

2000年7月7日，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作出判決，判處貪污巨額公款并予以揮霍，挪用公款歸個人使用進行營利活動，罪行敗露后，又攜帶巨額公款畏罪潛逃的劉藝霞、李少洋夫婦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沒收全部財產……

莊嚴的審判庭上，劉藝霞那雙美麗的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法官，她的眼睛里有期待、有希望、有恐慌，更多的是茫然，在法庭做最后的陳述時，劉藝霞還頑固地說：“我認為夫妻之間要相互信任，我始終相信我的丈夫會把錢還上……”然而，她堅信不移的丈夫李少洋卻帶著她走向了犯罪的深淵，走上了死亡之路……

多么好的一個小家庭啊！

20年前，劉藝霞在一所中專讀書。風度翩翩的大學生李少洋闖入了她的生活。劉藝霞至今還珍藏著早已被她看得卷了角的李少洋的每一封情書，

1985年，他們結婚了。小兩口甜蜜的生活平靜而幸福。1987年，聰明活潑的女兒出生了，女兒像塊小蜜糖增加了他們小家的“甜度”。他們生活雖不寬裕，但劉藝霞能夠精打細算，讓丈夫體面，讓女兒干凈整潔。

雖然家務繁重，聰明的劉藝霞沒有放棄讀書和進修的機會，參加了財會人員進修學習。1991年，她通過了全國會計考試，取得了會計資格。

李少洋原在一家科研單位工作，1993年他下海經商，自己開公司當了老板，生意做得還算順手。劉藝霞也幾經調動，于1995年11月調到中國科學技術發展基金會工作。1996年9月正式在該單位任出納，負責管理現金和銀行結算，管理定期存單和支票。他們的家庭生活隨著李少洋的下海也有了不小的變化，有了手機，有了一輛二手“尼桑”。別人有的，他們也基本上有了。這時，他們的女兒已經上小學了，劉藝霞經常教育女兒，要好好學習，要像爸爸那樣上大學，要做個好孩子。女兒很懂事，學習成績在全年級數一數二。夫婦倆精心地維系、呵護著小家的安寧，三口之家生活平靜、幸福。如果生活照這樣下去，他們該是多么好的一個小家庭啊!

借雞下蛋，最終卻雞飛蛋打

1996年3月，李少洋生意上的“不順利”打破了小家的寧靜。李少洋用商量的口氣對劉藝霞說：生意上缺乏資金，能不能從你們單位借點?到時我一定還上。劉藝霞想：丈夫這幾年也不容易，作為妻子我應該幫助他。等他賺了錢再還上也不是不可以。李少洋又說這叫借你們單位的“雞”，下我們家發財的“蛋”。劉藝霞也覺得：自己能干的丈夫將來定會財源滾滾，即使現在的家庭狀況，挪用個十萬八萬也可以隨時把借款還上，而且，這事誰會知道呢?于是，劉藝霞悄悄開出了第一張5萬元的現金支票，從中國科技發展基金里掏出了第一只小雞，她希望這只小雞能下很多蛋，又能孵化出很多小雞。劉藝霞當然沒有想到，這一伸手，她卻邁出了走向死亡的第一步。

劉藝霞管理的現金支票只要開出就可以取到現金，不需要任何人簽字，只需要做一下賬就可以了，因為支票存根也由劉藝霞保管。剛開始劉藝霞心里還是忐忑不安，沒敢做賬，把支票存根偷偷拿回了家。在把錢交給李少洋時，她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把錢盡快還上。李少洋滿口答應。

他們挪用的第一筆公款，李少洋很快還上了，而且還交給劉藝霞很多用這筆錢所下的“蛋”。劉藝霞更相信丈夫了。沒過多長時間，李少洋又向劉藝霞提出借錢的事。劉藝霞毫不猶豫地相信了丈夫……就這樣，從1996年3月至1999年2月16日，她先后從單位“弄出”現金支票107張，填寫現金人民幣485.425萬元。

這些支票上的金額、密碼都由劉藝霞填寫，她自己蓋上財務專用章、法人章，就到銀行取錢。三年中，劉藝霞幾乎每個月都填現金支票，都到銀行取錢。開始，李少洋要得不勤，她取得也少。后來李要得勤了，她也取得多了，有時一月多達十余次。起初，她取錢時還有所顧慮，后來，她就像從自家的錢袋里掏錢一樣隨意。這期間，劉藝霞一直在催李少洋還錢，但李少洋總是說緩緩，總是說會用借來的雞下更多的蛋，等有了足夠的蛋，何愁還這幾百萬欠款。說歸說，但錢沒有還回來一分。

隨著時間的推移，李少洋的胃口越來越大，劉藝霞的膽子也越來越大，她在犯罪的泥潭里越陷越深……

后來，現金支票提出的錢已不能滿足李少洋的需要。1996年12月，李向劉藝霞要10萬元的轉賬支票，說是公司急用。劉藝霞又給她親愛的丈夫開轉賬支票。轉賬支票可以一次得到大數目的錢，但有風險。會計要在年底進行查賬、對賬。為此，劉藝霞不得不找到與她同辦公室的會計殷某。劉藝霞以商量的口吻對殷某說：我丈夫要向基金會借10萬元，想開轉賬支票，您看行不行。殷某開始不愿意，但李少洋親自找殷某說此事，殷某最后讓劉藝霞開了張10萬元的轉賬支票，要求李少洋寫了借條，但借條上的被借方不是基金會，而是李少洋另外受聘的公司名稱。

李少洋和劉藝霞已經恨不得把國家的雞窩搬回家。

初次開轉賬支票還算“順利”，之后，劉藝霞與殷某之間好像有了某種“默契”，劉藝霞再開轉賬支票時就向殷某說一聲。而殷某于1998年3月至1999年2月也先后向劉藝霞借公款8萬元用于炒股、家用。案發后，由于殷某將8萬元全部退回，以挪用公款罪被判有期徒刑三年，緩刑三年。

1999年2月，李少洋對劉藝霞說，我在南方有一筆債務必須還，如果還不上，我的自由就得不到保障。劉藝霞按照李少洋的吩咐，從單位開一張140萬元的匯票……就這樣，107張現金支票、11張轉賬支票上的八百多萬元付之東流。這些錢是由周培源、茅以升、華羅庚、錢學森等我國著名科學家省吃儉用，捐出個人多年積蓄和在國際上所獲獎金積累而成的。卻被劉藝霞輕而易舉地拿回家，給李少洋揮霍掉。

賭不勝賭，騎虎難下，全家亡命天涯

三年來，李少洋的錢，究竟用在什么地方了？李少洋在法庭上講：錢有的用在生意上的應酬，有的就花了，有的用在賭博上了，有的用在女人身上了。

1997年初，李少洋偶然地遇到了楊某，楊某與李少洋合作過電腦生意。碰巧他們都好賭，于是，楊某開著他的“奔馳”帶著李少洋到了一個賭場。這一賭，李少洋輸掉了170萬元。此后，李少洋賭紅了眼，成了一個賭徒，甚至連自己的正當生意也扔掉了。李少洋在國內賭還嫌不過癮，楊某又帶著他去澳門，先后又輸掉200萬元。這其中，楊某輸掉的錢也一并算到了李少洋的頭上……無奈境內外債主逼上門，李少洋只有向妻子要，而且越來越多。

李少洋在家求著妻子給他“搞”錢，在外面卻大肆揮霍，不僅把錢用在賭博上，用在日常與客戶的觥籌交錯上，還用在女人身上……

等李少洋一算賬，他和妻子都驚嚇出了一身冷汗，短短三年，他們已經挪用了八百多萬元。李少洋知道自己沒有能力堵上這個天大的窟窿了。等他們悔悟時已經晚了，貪污巨額公款的罪行像擺在李、劉兩人面前的炸彈，隨時有爆炸的可能。這對騎虎難下的夫妻，終于選擇了逃亡。

1999年2月，李少洋對妻子說：我還不上這些錢了，干脆我帶你和女兒一起出國算了。其實李少洋明白，這已經是他賭博生涯的最后一賭，只是這次的賭注押上的是夫妻的性命和全家人的幸福。

劉藝霞按照李少洋的吩咐，變賣和處理了家中值錢的東西。2月23日，李少洋帶著妻子、女兒及十多萬元人民幣、兩萬多美元，以及諸如身份證、護照、戶口本等證件出逃。這期間，劉藝霞開始很想去自首，但李少洋認為惟一可以選擇的路只能是逃亡。

劉藝霞甚至還給中國科技發展基金會領導打電話請假。他們從蘇州來到無錫，找了個賓館安頓下來。李少洋打算找人辦好三人的出國護照，伺機逃往國外。在無錫，已經預感到前途叵測的李少洋對劉藝霞說：你沒出過國，就用這個護照去泰國吧。于是，劉藝霞登上了飛往泰國的航班。但劉藝霞思念女兒，沒幾天，她就從泰國轉道香港回國了。在機場，她認識了一個姓錢的人，他向劉藝霞借錢，劉藝霞借給他200美元，姓錢的脫下自己的手表作抵押。劉藝霞向他說出她的處境，想讓他幫忙找藏身之處，并說辦護照的事。那人滿口答應。

通過姓錢的安排，3月他們在沈陽住進了一套兩居室。李少洋把他們帶的2萬美元、3萬元人民幣交給那人去辦護照。這期間，李少洋用別人的身份證在招商銀行辦了一卡通，將人民幣存在卡里。逃亡的生活是驚慌忙亂的，但對于李少洋一家似乎還有些“甜蜜”。因為，自李少洋“下海”經商，他就很少回家，很少和女兒在一起，這次，他感到了家的溫馨、甜蜜。

在逃亡途中，劉藝霞多次問李少洋：要不要去自首？李少洋說，你要自首就再也見不到你的女兒了……

劉藝霞遲遲沒有露面，人們才感到不祥的兆頭。中國科技發展基金會經過查賬，發現劉藝霞私自轉走單位的人民幣，由她掌管的現金庫資金居然為零。單位感到了事態的嚴重性，馬上向北京市西城區檢察院報案。3月10日，西城區檢察院依法立案。而后，公安部發出紅色通緝令：全國通緝劉藝霞、李少洋。7月30日，公安人員出現在李少洋面前。隨后，公安人員抓獲了劉藝霞。兩人被抓時身上只有一百多元錢了。

在莊嚴的法庭上，劉藝霞流下了悔恨的眼淚，她不只一次地哭述：我對不起單位，對不起我的女兒，我太相信我丈夫了，我完全被他“欺騙”了……李少洋也說：是我害了她，希望法庭給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但是，從把手伸向公款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再也沒有給自己機會。

然而女兒是母親心中永遠的痛，劉藝霞被逮捕直至槍決，無時無刻不想念自己的女兒，她認為最痛的事是“我對不起我的女兒”。

而今，他們夫妻雙雙共赴黃泉之后，女兒失去父母雙親，也失去往日的歡笑……

（摘自《法制與文明》原標題為《夫唱婦隨，掏空國家800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