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交友只為刺激
1979年出生的周麗是浙江紹興人,父親在當地是個有名的石匠,母親長期在家務農。雖家境貧寒,但其家中卻培養出三個大學生。哥哥姐姐大學畢業后,分別經商和從教。而周麗從小天資聰穎,從上小學一直讀到高中,其學習成績始終在學校名列前茅。
1996年高考,周麗報考了天津某學院,在天津讀書的這三年期間,隨著外界環境的變化和學習的壓力,也影響并改變著周麗的性格和心理,校園豐富多彩的生活,在她眼里已慢慢變得枯燥無味。與校園異性之間交往的激情也漸漸冷卻。而整天永遠不變的,就是學習讀書和睡覺,還有與宿舍同學之間的無法提防的摩擦和矛盾。當初的種種浪漫都被眼前枯燥的現實擊穿了。
她時常陷入一種因心理的失衡而造成的苦惱中。并受她的這種心理的驅使,讓她與周圍同學的交流越來越少。有時周麗也很困惑,為何身邊發生的一切都勾不起她的興趣?
當時,幾乎每個學生宿舍都安亡了電話,平時,大家無聊或排遣寂寞的時候,宿舍的個別女生偶爾會撥一些聲訊臺交友聊天。但目的不過是消除寂寞,博得眾人一笑而已。
隨著與外界的接觸,她們晚上常會接到一些社會上陌生的男性打來的電話。雖然知道對方報的是假名,但能與一位異性在電話里開心地聊生活,甚至扯幾句未來的愛情,并且無須自己付電活費,對這些生活單調的女孩兒來說也是一件挺開心的事,于是,這種簡單而有些刺激的排遣方法很快被這些女大學生們接受了。
而周麗則是宿舍里最熱衷于此項活動的人之—,她經常以各種化名與這些人聊天,且拿起電話就是一個多小時。宿舍的同學勸她適可而止,可周麗反而覺著很開心,很刺激。
電話“邂逅”打工仔
1999年10月的一天晚上,周麗和幾個同學正在宿舍休息,突然她接到—個陌生男子打來的電話,而且就說想跟她聊天。對周麗來說,接這種無聊的電話已是習以為常,于是,她就心不在焉地和對方東拉西扯起來。
對方自稱是天津某經貿學院中文系的大學生,一個人來津讀書很孤單,很想找個人聊聊天,,聽對方說話很斯文,雖不像其他人那樣在電話里胡聊神侃,也沒談什么深奧的人生哲理,但他卻很傳情地在聽筒里給周麗講了一個臺灣歌星鄭智化如何在姐姐的幫助下走上歌壇的親情故事。他講得很生動,最后講得周麗差一點流下眼淚。也就是這一刻,她被對方所感動。并隨著聽筒那邊那緩慢而柔和的聲音,她想對方肯定是個儒雅且有人情味兒的男人。
身處異地他鄉,能聽到一個陌生的男人如此動情地為她講述這樣一個感人的親情故事,真的讓周麗很感動。那天晚上,她幾乎是懷著一種從未有過的真誠和感動與對方聊了很長時間,直到宿舍熄燈。臨別時對方問她,日后是否愿意再與他交往?周麗回答說,愿意。
從這天起,這個陌生的“大學生”幾乎每天晚上九點左右給周麗打電話。周麗也很自然很愿意與他聊。他們聊天的話題很廣泛,從鄭伊健談到“古惑仔”,從各自的單調苦悶的生活經歷談到彼此的彷徨和無奈。只要一抄起電話周麗似乎覺著與對方就有說不完的話題。
對方自稱叫何開娃,而周麗則化名“子葉”。因為她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實姓名和身份。但隨著時間的延續,他們交談的話題漸漸邁人各自的情感領地。
何開娃說話坦誠直白,不僅如實講述了自己多年前曾有過的一次浪漫的初戀,甚至與女友曾經上過床的經歷都與她如實道來。這種赤裸的表述非但未引起周麗的反感,相反,卻刺激了周麗空虛而失衡的心理,讓她感到幾分充實和滿足。
他們交往一個月后,何開蚌突然在電話里對她說,很對不起她,自己欺騙了她,自己并不是什么學中文的大學生,而是從陜西來天津打工的農民,現在天津一家生產洗滌產品的公司當保安員。如果她今后不愿來往就算了。
聽到這個消息,周麗的確有一種被愚弄和被欺騙的感覺。但后來,當她聽到對方很真誠地講述了自己當年在老家華山當導游時,如何從頂峰解救卜一位因失戀而想自殺的少女的經歷后,覺得跟對方聊天的確很刺激。既然與自己不是那戀愛式的朋友,就不必較真對方的出身和職業。反正是聊天開心解悶,具他似乎就不那么重要了。
周麗沒有過多地指責對方,反而無所謂地繼續與他保持這種電話往來,甚至應他的請求,將自己的照片,寄給他。而周麗的業余時間愛好寫散文,也常把描寫自己心情的小散文寄給他看。
2000年1月1日這天晚卜,周麗因白天與同宿舍一位女生鬧矛盾心情非常郁悶。校園里,同學們都在以各種方式迎接跨入新世紀的第一天,而獨自在校園操場上徘徊的周麗突然產牛了一種今晚要見到何開娃的欲望:新世紀的第一天,如果能與一位未曾謀面的異性見上一面豈不是很刺激。于是,她忙跑回宿舍給何開娃打電話,但何開娃不在,單位同事說他晚上出去了。她仍不甘心,翻出天津市區地圖,尋找其單位所在的位置。
她一直等到夜里十一點多,何開娃終于給她打來電話詢問她新年在干些什么?她說今晚就想見到他。何開娃聽了一愣,開始推辭說不想見面,接著又說他的單位遠在郊外,再說此時已經快半夜了,路上不安全。
可周麗當時卻如同中了魔一般,態度堅決地對他說:“今晚我一定要見到你,無淪多晚,你也要在公司門口等著我。”說完,不顧宿舍同學的勸阻,出了學院大門,乘上面的直奔郊外而去。
由于天黑路遠,周麗到何開娃單位時已經是凌晨點多。下了車,遠遠地,她就看到公司門前站著一個身材瘦弱的男青年,看見她馬上跑過來,親切地問了聲:“是周麗嗎?”。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她斷定這個人就是她想見的何開娃。可是,站在寒風中的何開娃與她想象中的那個人差距太大了。但她仍舊很浪漫地解下自己的圍巾圍在何開娃的脖子上。
當晚,由于單位沒有地方住,何開娃與她簡單聊了一會兒,就將周麗領到附近一位同鄉家臨時住下。第二天早晨,他又親自打車將她送回學院。
這次見面后,他們雖然仍不間斷地保持著電話往來。但何開娃在周麗心目中的熱度卻在緩緩地降溫;而周麗在何開娃的心上的分量卻在日益加重。斷絕往來,“朋友”為愛而瘋狂
當年24歲的何開娃是陜西華陰人。父母親是農民,家里有兄弟三人,一家五口以種地為生。何開娃從小最討厭上學。為此,他在小學連續留級三年。最后勉強小學畢業,開始在家務農。
何開娃雖然文化水平不高,但頭腦靈活,說話雖有些口吃,卻能言善辯。為此,他19歲那年,曾贏得當地一個女孩的愛情。但交往半年后,他酒后鬧事的毛病讓對方感到厭惡。他很喜歡那個女孩,每次酗酒清醒后,他總后悔不迭地向女孩道歉,卻屢屢再犯。最后女孩終于提出要與他分手。何開娃為了表示自己戒酒的決心,用酒瓶當場將自己砸得血流滿面,嚇得那女孩從此再也不敢見他了。
來天津前,何開娃一直在村外的山上放羊。但他整天幻想著到山外面去闖世界,每天把羊趕到山上就撒手不管了。時間不長,家里40只羊連死帶丟,最后剩下20只了。他父親氣得沒辦法,就打發他去外面找活兒。1999年7月27日,他經一位同鄉介紹,來到天津西青區某洗滌公司當保安員。
保安員的工作很辛苦也很單調。基本上是夜間值班,白天睡覺。他負責看守成品倉庫,幾百平米的庫房空蕩蕩的只有他一個人。
那天晚上,他正在班上,負責流動的保安員小婁巡視過來和他搭訕。后來,小婁神秘地問他你是不是很寂寞?他說是啊。接著小婁問想不想聽女孩唱歌?他說想啊。說著,小婁拿起電話按下免提鍵撥了一個電話,對方是個女孩,聲音很甜,開始小婁跟她聊,后來,何開娃也按捺不住跟著一起聊了起來。最后,那女孩兒很柔情地為他唱了一首《護花使者》。
放下電話,小婁告訴他,那女孩是天津某藥校的學生,是電話交友認識的,何開娃說他也想找個人聊聊。小婁當時就把那個學校宿舍的電話號碼抄給他。并叮囑他打電話時要注意點,千萬別讓領班抓住。
之后,他悉心珍藏著這個號碼,他曾幾次想撥打這個電話,但由于各種原因始終沒有機會。一個月后的一天晚上,何開娃在班上終于鼓足勇氣拿起了電話。當時,他由于緊張,竟然撥錯了一個號碼,而直接打到周麗的宿舍,如此陰差陽錯地和周麗交上了朋友。
和周麗交往,何開娃最初的想法不過是開心解悶。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漸漸感到對方并不反感自己是個打工仔,甚至不在乎自己的過去,除電話之外還給他寫信,寄照片給他。所有這一切,都在表明這個女孩是喜歡他的。特別是元旦之夜那次浪漫的會面,更讓他覺著對方是有誠意的。
2000年的春節,周麗對他說要回浙江過年,何開娃再三堅持說要到車站送她。她推辭不過,就答應了。當晚,何開娃專程來到學院并給她買了許多禮品,一直將她送上火車。回家期間,何開娃仍是每天給她打一個電話,敘說思念之情。
何開娃雖然連周麗寫給他的信都看不懂,但他很會制造浪漫。春節期間,他故意在電話里編造自己出車禍受傷,現在躺在醫院里,接著他開始鼓勵周麗今后要好好學習,然后又說了許多肝膽相照的話。最后,他要周麗給他唱一首歌。當時,周麗邊唱邊哭,直唱得兩人在電話里都泣不成聲。
開學后不久,何開娃在電話里告訴周麗說他的生日快到了,周麗說要給他過生日。于是,3月18日那天,周麗為他買了生日蛋糕和一件精美的工藝品船。然后,兩人坐車來到水上公園,開心地游玩了半天。
周麗漸漸走出了郁悶空虛的陰霾。隨著心情的逐漸好轉,她與何開娃交往的興趣也在逐漸降溫。通過她與何開娃交往的加深,她感到這樣下去不僅會干擾自己的學業,而且對方各方面與自己的差距很大。特別是他暴露出的如酒后的失態,言談粗俗,淺薄無知等等,更讓她覺著跟自己不是一路人。冷靜后的周麗覺著自己沒有必要與他繼續交往了。
于是,周麗準備與同學結伴到華山去旅游。何開娃聽說后,想給她些錢路上花,被周麗拒絕了。接著他委托周麗從當地捎回兩條“猴王”煙來。他想把錢送去,但周麗說不想見他,最后,他委托別人將錢送了過去。
旅游回津后,周麗給何開娃打電話讓他來學院取煙。晚上十點,身著保安制服的何開娃竟酒氣熏天地來到學院,見到周麗之后,他連哭帶鬧,甚至跪在地上請她原諒過去的失態。周麗見他醉成這樣,忙把煙交給他,正要轉身回到宿舍。誰知,何開娃嘴里含著一枚刀片對她說:“你今天要是走,我就敢在你們這兒自殺,我這人什么都敢賭。”說完,取下刀片當場將自己的手指劃破。當時,許多過往的路人不住地朝這邊看,于是,他沖那些看熱鬧的人大罵一通。弄得周麗很沒面子,只得一邊向人家道歉,一邊好言勸說他。
就這樣,何開娃一直鬧到半夜12點。無奈之下,周麗只得委托他人打110報警。民警趕到后,對何開娃進行一番批評教育,他只得坐車悻悻離去。
通過這場風波,周麗徹底放棄了對他的任何幻想,接著幾乎斷絕了與他的任何往來。周麗的冷漠讓何開娃很快陷入了一個更深的情感怪圈中。對周麗的思戀讓他經常在班上酗酒打架。公司領導多次批評教育仍無效果,就很快將其辭退。
2000年6月,何開娃心情沮喪地離開天津回到陜西老家。回到家,他仍被情感所包圍著。周麗的影子幾乎天天在他眼前晃動,她那甜美柔和的聲音,經常在他的耳邊回蕩。
那些日子,他總是隨身帶著周麗送給他的照片,無論白天或是夜里,只有想起她來,就會愣愣地看上好久。他脾氣變得暴躁多疑,一次,他懷疑弟弟動了箱子里周麗的照片而勃然大怒。哥倆大打出手。他曾經在當地打工,但他的心卻飄忽不定。不久,家里又托人給他介紹女朋友,但一見面,他不由得想起千里之外的周麗。就這樣,無法擺脫相思之苦的何開娃終于下定決心來天津找周麗。
2000年10月6日,他背著從家鄉帶來的松子、柿子乘車來到天津。他先給周麗打了一個電話,謊稱說路過天津,順便來看看她,說主要是給她過個生日。
對他的突然出現,周麗開始有些驚訝,但想到他是路過此地,最后還是勉強答應下來。并約定中午12點在學院門前見面。
當日中午12點,他們在門口見了面。何開娃說:“我來得匆忙,只給你帶了些家鄉的土特產。”周麗表情很冷淡地接過東西,然后領著何開娃到學院餐廳,訂做了一個生日蛋糕。何開娃提出到學院外面走走,于是,兩人緩步來到學院門口一僻靜處。
但是,無論何開娃怎樣表述對她的思戀和愛慕,周麗仍是不為所動,站在那兒心不在焉地左顧右盼。何開娃有些失望地說:“我千里之外來看你,你能不能對我好一點兒?”
周麗冷淡地說:“正是因為你千里而來,我才與你見面,否則,我根本就不見你!”
何開娃想打破這種僵局,就拿出隨身帶著的一張陜西地圖說:“我告訴你我家住的位置吧,以后你要是再去爬華山旅游,可以到我家去找我。”周麗卻把頭扭向一邊說:“不用了,就是去,我自己也有地圖。”
為了緩解一下氣氛,何開娃說一定要給她再買點禮物。周麗推辭不過說,那就買張電話卡吧。于是,兩人又來到學院小賣部。何開娃拿出一張50元的鈔票,周麗竟帶著嘲笑的口吻對售貨員說:“你可看好了,可別收了假錢啊。”一句話弄得何開娃臉上很沒面子。
買了一張電話磁卡走出來,何開娃問周麗:“我送給你的東西,你會不會扔掉?”
周麗回答說:“不會的。”
何開娃說:“如果你想扔,就等我走了之后再扔,因為,我不想再在我臉上留下傷痕了。”
這時,時間已經是下午一點十分了。何開娃說他要坐車到市里看一個朋友,他想讓周麗送他到汽車站。周麗一口回絕了他。他說:“當時,你到我那兒去,我親自送你回來,現在你為什么這樣絕情?”
周麗嘲笑著回答:“那是你愿意送,我又沒逼你。”她一邊說,一邊將手里的松子不停地拋向遠處。此時,站在她身后的何開娃再也無法壓抑內心的怒火。幾個月來的壓抑和失望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他抽出隨身攜帶的水果刀,朝著周麗的身上一通猛刺,毫無防備的周麗一下子被刺倒在血泊中。她一邊大聲呼救,一邊躲閃著。但已接近瘋狂狀態的何開娃一邊喊著:“我恨你!”一邊在她的身上亂捅。看著周麗不動了,何開娃狠狠地在周麗的眼部扎了一刀,然后,慌忙逃離了現場。
周麗被聞聲趕來的同學和老師送進醫院急救。經過醫院數個小時的搶救,她終于脫離了死亡的威脅。除內臟多處受傷之外,因其左眼穿孔,而被最后摘除。在其搶救過程中,僅輸血就達2000毫升。
為此,周麗以及家庭不僅承擔了精神上的沉重打擊,而且付出了高昂的經濟代價。學校以及她的同學非常同情她的遭遇,紛紛為其捐款,并輪班到病榻前照顧她的生活。
作案后潛逃的何開娃先后逃到山西、河南,后又流竄回陜西老家藏匿,但最終還是落人法網。
在看守所,何開娃對記者說:“其實,我當時真不想用刀傷她,既然她不同意與我交往,為什么后來還和我聊天,還出來和我見面?我始終懷疑她嫌我長得丑,所以我用刀扎她的眼,我是想讓她永遠見不到我。”
編輯/彭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