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斯琴高娃

斯琴高娃，一個老百姓耳熟能詳的名字，一個優秀的中年女演員，從當年的“虎妞”一路走來，《歸心似箭》、《香魂女》、《老人與狗》、《天國逆子》、《黨員二愣媽》、《大宅門》等等，到前不久央視熱播的《康熙王朝》，踏實穩健，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向表演藝術的峰巔，走進老百姓的心里。二愣媽及孝莊皇后角色的巨大成功，標志著高娃在表演藝術上已達到了爐火純青的高度。媒體中多見記者寫演員，評論家寫演員，而從一個導演的角度寫演員的文章卻難得一見，下面這篇著名導演張元龍寫斯琴高娃的文章，則讓我們看到了一個樸實而敬業的好演員。——編者按語

高娃是蒙古語。譯成漢語就是美麗的意思。在遼闊的內蒙古草原上，有著數不清的高娃。我這兒說的是演過虎妞的電影演員斯琴高娃。

高娃現在的家在瑞士。瑞士是個近500年沒有打過仗的國家，人民生活得可謂寧靜舒適。但是高娃卻故意找累，她對我說：”我得拍戲，一下拍戲，渾身的毛病就來了，不是這兒疼，就是那兒疼，渾身不對勁兒。嗨。只要一進攝制組，病也沒了，精神也來了。”于是，高娃幾乎每年都回到國內拍戲，大陸，香港、臺灣，一年四季，不停地跑來跑去。

我們在一起合作拍攝電視劇《黨員二愣媽》時朝夕相處了幾十天，她的善良，她的天份，她的刻苦，她的敬業精神，給了我極大震動。

也許是科爾沁草原的風鑄就了高娃的性格，當她向你走來的時候，你分明會感到她的熱情爽朗撲面而來。《黨員二愣媽》第一次討論臺詞處理，高娃就針對目前一些影視作品的虛假和矯情，直言不諱地說：”咱們這個劇。一定要說人話，讓一個山溝子里老實巴交的農民，一天到晚不但而且然而如果地和鄉親們說話，小心人家拿糞叉子十丁你呀。”

高娃就是這樣，有什么想法，一吐為快，從不遮遮掩掩，扭扭捏捏，她嫌那樣小氣。她性格的熱烈爽快。常常使她愛抱打不平。記得有次劇組租用當地農民的房子作為主要場景，到了該付人家租金的那天，某位管錢的頭頭卻不肯付錢，理由是萬一把錢付給對方，對方拿到錢后提出漲價怎么辦，由此引發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矛盾，房主干脆把房門一鎖，聲明不給錢不開鎖。高娃急了。對劇組那位管錢者低聲但很嚴厲地說“把錢按事先說好的給人家。出了問題我負責，”結果，房主接過租金，立刻打開門鎖，一場沖突化解了。

事后，高娃沉沉地對我說：“他太不了解農民了，中國的農民是天底下最好的老百姓，你只要相信他們，他們絕對相信你。”

我想。大概正因為她凡事認真，才取得了藝術上那么輝煌的成績。聯想起拍攝現場的高娃，我似乎對她的認識更深了一步。那天我們拍一場二愣媽赤腳過飲馬河的戲，已近秋涼，河水冷冰徹骨，飾演群眾演員的當地老鄉蹬一次下來，死活也不演了，副導演做工作，表示演完以后馬上就發群眾演員費，老鄉撂下一句話：”給不給錢倒淡，我還想多活幾天哩。”高娃則須按照劇情的要求。在這徹骨酌河水當中蹬上幾個來回，旁邊圍觀的老鄉裹緊棉襖，直吸溜牙花子：”啊呀呀，沒想到，吃甚飯也難了！”

這組鏡頭拍完，高娃的雙腳早已成了紅蘿卜大伙兒趕緊給她用手捂著暖著，高娃哆嗦著笑出淚來”燒酒呢。先喝上兩口燒酒哇!”

高娃好象生來就是為拍戲活在這個世界上，一說拍戲，命也不要了，再苦再累，沒感覺似的。其實，怎么會沒感覺呢，一回到駐地，她就腰疼得直咧嘴。逮住誰讓誰給她狠狠捶幾千。

我們在一起聊天，高娃多次坦言：從事藝術工作，首先要有激情。才有起伏，才有跌宕，不然，連節奏都沒有，還談什么藝術。她自己在拍攝現場的那份投入，讓我感慨良多，從事導演工作十幾年了，確實還沒有遇上這么優秀的演員。

生活中的高娃有一顆平常心，一顆善良、柔軟、溫暖的心。攝制組在幽里拍戲，中午吃飯的時候，高娃聽說房東大娘腰疼。立馬放下飯碗，叫大娘順炕炕躺下，從頭到腳一頓按摩，大娘舒坦得直哼哼，高娃的汗卻濕透了”二愣媽”那件藍褂子。大娘悄悄跟她說：“閨女，你遲走幾天，跟大娘一個被窩偎上幾天吧。”高娃知道劇組緊張的拍攝無法滿足大娘的心愿，解釋再三。從身上摸出100元錢，悄悄塞進大娘手里，咬著耳朵叮囑：“拿著，大娘，回頭買點兒鎮痛片兒。”戲拍完了，高娃要走了，大娘站在崖畔。兩手直抹眼淚兒。

高娃是真正溶入到生活中去了，她的心，她的情感，她整個兒的人，完完全全溶入生活中去了。不然，她演的二愣媽咋能那么逼真？

《黨員二愣媽》是圍繞二愣媽展開情節形成矛盾的，因此二愣媽的戲幾乎每天都有，這可讓高娃累得不輕。于是乎，在現場變換機位和角度的幾分鐘空隙，高娃就會順地一躺迷糊一會兒。有一回，高娃在山坡上又迷糊著了，我讓劇組擔任劇務的高娃的兒子舟舟去喊他媽，該拍她的戲了。舟舟連喊奸幾聲媽。高娃沒有一點反應，舟舟急了。叫道“二愣媽！”，這一聲叫不要緊，高娃一下從夢中驚醒，呼地坐起。由于起得太猛，差點兒栽了個大跟頭。

她自己也鬧不清楚她到底是斯琴高娃還是二愣媽了。

高娃愛唱”—首歌，歌名叫《努恩吉雅》，說的是草原上—位美麗的姑娘努恩吉雅，出嫁到了遙遠的地方，當秋風吹來的時候，當大雁南飛的日制矣，她是那樣思念她的故鄉……每當高娃用蒙語深情地唱起這首歌的時候，我總覺得她就是歌中那位美麗的努恩吉雅，她雖然浪跡萍蹤，四海飄泊，但她魂里夢早依然深情地熱戀著生她養她的茫茫草原。

高娃永遠是草原的女兒。祖國和人民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