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癥啞女，南國泣血為戀人改寫人生

清明節這天，古小光拖著沉重的雙腿，來到荒野上的一座新墳前，插上一串白色的紙花后，雙膝跪在墳前，悲凄地哭著。他在祭奠他癡愛的戀人沈鳳，就是這位生前曾患絕癥的沈鳳，不惜自己的生命掙錢給他看病，從而改變了他的命運。

同命接連理，酷愛吐癡情

1980年，沈鳳出生在湖南省益陽縣蘭溪鎮楓林橋村。出生時雙耳就是聾的，父母為其到處求醫問藥，卻一直沒有效果。沈家有女初長成，沈鳳漂亮、聰明，會一手縫紉技術。

1997年春，父母將沈鳳送到益陽市聾啞學校讀書。到校那天，同班學生古小光幫沈鳳接行李，領她辦手續，帶她去食堂吃飯，為她忙得不亦樂乎。古小光比沈鳳長1歲，出生在安化縣東坪鎮近郊，是個孤兒。3歲那年，因患肺炎，不慎藥物致聾成了啞巴。

古小光的憨厚、熱情，給了沈鳳深刻的印象。兩人常在一起看書、寫字、琢磨啞語、研究問題，成了一對好兄妹。一次，沈鳳重感冒，古小光顧不上通知她的家人，就把沈鳳送往醫院，將身上僅有的60元錢掏出來為她掛號、買藥，還守護了一天一夜。沈鳳十分感激。古小光走入了她的生活，沈鳳認為是一種緣分。尤其是古小光清苦的處境，更加喚起了她的同情。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兩人慢慢產生了感情。畢業前夕，沈鳳和古小光已成了一對難舍難分的戀人。

離校后，古小光常去沈鳳家。沈鳳父母很喜歡古小光。沈鳳和古小光雖不會說話，但他們常用啞語海誓山盟。尤其是癡情的沈鳳，還咬破手指寫下了血書：\"永遠忠于圣潔的愛情！\"

然而，這對戀人最煩惱的是都不會說話，沈鳳常常為此流淚，她四處打聽，總想解除這一痛苦。一天，沈鳳獲得一個信息：湖北京山耳聾專科門診能治好耳聾。她欣喜萬分，便邀古小光去試試。

經過診斷，醫生告訴他們：古小光為藥物性耳聾，治好的可能性很大，但時間較長，須花上萬元；沈鳳屬先天性耳聾，診所還沒有把握治好。

沈鳳聽說自己的耳聾已無望醫治，眼角滾出了凄涼的淚珠。古小光連忙安慰她：\"別著急，這里不能治，也許在其它地方能治好。\"沈鳳望著自己心愛的戀人，抹去辛酸的眼淚哽咽著說：\"只要你的耳聾治好了，我也高興。\"

古小光哪來這么多錢治病？他百般犯愁。沈鳳向她父母借錢，但她父母也沒法解決。于是，沈鳳和小光決定自己去掙錢。

在父母的幫助下，沈鳳開起了一家縫紉店。可是，盡管她技術不錯，但多數顧客不相信啞女會做衣服，生意十分清淡，3個月倒虧了1000多元。但她不甘心，又邀著小光一起開精品店、冷飲店，可都是一個\"虧\"字關了門。

沈鳳決定去廣東打工，掙了錢再為小光治病。可父母和小光都不同意，因為沈鳳身體并不好，患痢疾已有多年，經常腹瀉，有時還頭昏眼花。在外沒人照顧，他們怎么能放心呢？但沈鳳是個犟脾氣，決定了的事一定要做。小光提出他也去，沈鳳卻認為他沒技術，堅決不同意。

晴天響霹靂，啞女苦難言

1999年9月，沈鳳孤身只影來到了廣東汕頭，她去找在一家廠里打工的表妹冷梅，沒想到冷梅早已離開了。無奈，她找到了一家制衣廠，壯著膽子走了進去，見了辦公室的人用手比比劃劃，意思是要不要打工的。人家見她是啞巴，個個都搖著頭。第二天，她又找了幾家制衣廠，門衛都鄙夷地看著她，連進也不讓她進去。在郊外的一家廠門口，沈鳳用啞語說明，她是來找工作的，不顧阻攔，就往進去闖。門衛根本不懂她的意思，便發起火來，把她推出了廠外。沈鳳蹲在地上哭了起來。她沒精打采地住進了一家小旅店。怎么辦？找不到工作，到哪里去掙錢？她想到了回去，但又一想，自己怎么能回去呢？她還要為小光掙錢治病哩！不管怎樣，她絕對不能就這樣空手回去。

這天傍晚，她剛回到旅店，就覺得腹部一陣陣疼痛，接連上了十多次廁所。

第二天，沈鳳感到難以忍受了，只得去醫院看病。診斷結果是：直腸癌。直腸癌？！她如聞驚雷，頓覺天旋地轉。

沈鳳踉踉蹌蹌地回到了旅店，一頭倒在床上，再也沒力氣爬起來。她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她在床上輾轉反側。最后，她拿定主意，大不了就是一死，決不能回去，病情也不能告訴小光和家里人。

沈鳳強打起精神，手給古小光和父母各寫了一封信。她告訴小光，她在汕頭一家制衣廠當了一名車工，每月工資800元，老板和同事對她都很好，她過得十分順心，要小光耐心等待，她會寄錢給他治病的。結尾，還給自己的愛情以美好的祝愿：\"我們的愛情之樹已枝繁葉茂，只要堅持辛勤澆灌，幸福就在眼前。\"

古小光收到沈鳳的來信，欣喜不已，當天就熱情洋溢地給她回了信。告訴沈鳳，他回到東坪鎮后，在一家豆腐店打工，每月也能掙上300元。還再三囑咐沈鳳，千萬不要只顧掙錢，要注意保重身體。最后，小光也真誠地祈禱著：\"真摯的愛情是戀人的樂園，只要我們心心相印，無限的快樂就永遠屬于我們。\"

患了絕癥的沈鳳整天想著的還是\"掙錢\"兩個字。眼下，她身體實在不行了，必須治一治。她想買點藥，但身上的錢已經不多了，想來想去還是先去掙錢。

沈鳳終于找到了一條賺錢的門道。她看到街上有不少女人在賣水果，便找來了兩個竹籃，買了一桿秤做起水果生意來，一天也能掙二三十元錢。自己賺的錢，她舍不得花，便宜的旅店也不住了，晚上就睡在車站的圍墻下邊。半個月下來，她掙回了幾百元錢。她租了一間廉價的住房。

她尋訪到了一位老中醫，老先生給她開了一些中藥。沈鳳一邊服藥，一邊繼續做水果生意。一個多月后，身上的痛苦減輕了許多。

年底，沈鳳來到郵局，第一次興奮地給古小光寄了800元錢，又寫信告訴他，春節她不回家，要繼續掙錢。還再三叮囑，要他拿上這些錢去湖北治病。

屋漏偏逢連夜雨，由于沈鳳屬無證經營，沒法再租賃攤位了，水果生意做不下去，她又陷入了困境。

難言血和淚，拼打為戀人

房東見啞女整天躺在床上愁苦不堪，就和她攀談了一陣。他對沈鳳的處境很同情。幾天后，房東便介紹她到汕頭天隆制衣廠當了一名車工。廠里實行計件工資，沈鳳拼死拼活地加班加點，有天累得昏倒了，僅歇了一陣又顫抖著身子繼續干。一個月下來，她掙了946元工資，創車工中的最高紀錄，叫老板和同事都刮目相看。

捧著這一疊用汗水換來的錢，沈鳳興奮得幾乎一夜沒有合眼。次日午休，她便去郵局給小光匯去了700元，還特意在留言欄里注明：\"治病專用\"。

春節期間，大多數人都回家過節去了，沈鳳和幾個女工還留在廠里加班。正月十五日深夜，涼意襲人。見老板睡覺去了，一位女工叫沈鳳抱來一堆木材在車間里燒起火來。烤了一陣火之后，其他幾個女工休息去了，沈鳳開始繼續工作。不一會兒，她身邊一堆布料突然著火了。沈鳳心急如焚，慌忙提來幾桶水才把火撲滅，但已燒壞了幾十套面料。

幾個打工女見沈鳳是啞巴，都異口同聲地把責任全部推到她身上，她怎么也辯解不清。老板要她賠償4000元錢，沈鳳急得哭起來，忙從口袋里掏出那份診斷書，用啞語苦苦哀求：\"老板啊，我實在沒錢，現在得了絕癥，求求你！\"老板似懂非懂，望著那份診斷書，軟了下來，但還是辭退了她。

沈鳳又開始流落街頭。身上僅有600多元錢了，她舍不得花，早晚啃饅頭，中午吃方便面，就這樣維持著。

沈鳳想到了賣老鼠藥。她販來鼠藥，挨門串戶推銷，一天也能掙回10多元錢。有時腹部疼痛，也咬牙忍受著。有一次，她昏倒在巷道上不省人事，直到天黑才醒來。

這天，她正在賣鼠藥，一位男子沖過來就給她一個耳光，惡狠狠地罵道：\"你這鬼啞巴，專門賣假藥，我饒不了你。\"沈鳳直嚇得渾身哆嗦，連忙做著手勢解釋，這鼠藥是在別處販來的，怎么能怪她呢！幸虧幾個過路人勸解，她才得以脫身。

沈鳳丟下鼠藥后，踉踉蹌蹌回到了住處，蒙著被子大哭了一場。

正當沈鳳百般犯難之際，她在街上碰見了冷梅。表妹將她介紹到了自己做事的汕頭榮利制鞋有限公司。

沈鳳仍然當車工，她忍著病痛，干得十分起勁，每天都加班加點，一個人做兩個人的活，第一個月就掙了800多元錢。她馬上寫信給古小光，告訴他，她已找了一個比以前更好的工作。又問及他去湖北治病的情況，催他一定要抓緊，要堅持。這一次，她把自己的通訊地址告訴了小光。

古小光剛從湖北回來，看了沈鳳的信，激動不已，對治病更加充滿了信心。他當晚就寫信告訴沈鳳，他已兩次去湖北，正在治療中。他還特意問：\"小鳳，你病好些了嗎？你千萬要保重身體。\"還說：\"小鳳，我一定要治好耳聾。就在我耳朵好的那一天，我會親自去接你回來做我的新娘。\"

沈鳳捧著小光寫給她的情書，激動得通宵難寐，但殘酷的病痛又讓她不禁問自己：小光，我還會有做新娘的那一天嗎？不管怎樣，她心里是甜蜜的，愛情的力量使她暫時忘記了痛苦。

過了大半年，沈鳳的病情一天天加重，可掙的錢卻越來越多，已經為古小光治病掙了幾千元錢。小光告訴她，他的聽覺神經已恢復了好多。沈鳳高興極了，更是拼命地加班加點。

盡管沈鳳堅持服用中草藥，但她的身體一天天在消瘦，有時痛得爬不起來，上班經常間斷。車間是流水作業，沈鳳負責的面料縫合這道工序受阻，會嚴重影響整個車間的正常運轉。沈鳳只得忍著痛苦去上班。但她終于昏倒在車間里。不幾天，老板決定要將她辭退。

沈鳳忙向老板苦苦哀求，打著手勢告訴老板：\"我一定好好干下去，留下我吧。\"接著，又將她的腫瘤診斷結論和小光的幾封來信遞給老板看。老板被感動了，就打消了辭退的念頭，給她換了一個工種。

拼打夢成真，魂斷留真情

2000年8月底，古小光特意寫信告訴沈鳳，他現在進入最后療程，兩耳已能聽到微弱的聲音。再過幾個月，聽力就能恢復正常了。

沈鳳將信看了一遍又一遍，興奮得不能入睡，提起筆來就給小光回信。可寫什么呢？她犯難了，手不停地顫抖著，淚珠一滴滴掉在信紙上。她已患下了不治之癥，過不了多久，將與他永別。做他的新娘，已成了難圓之夢。

古小光讀了沈鳳的來信，心情不由地沉重起來。那信紙上的點點淚痕，讓小光無法抑制對沈鳳的牽掛，立即買車票去了汕頭。沈鳳蒼白的容顏把古小光驚呆了，他用啞語連連問這是為什么？沈鳳說是痢疾加重了。小光仍然疑惑不解。

次日，古小光無意中發現了她的那份\"腫瘤診斷結論\"，頓時呆住了。沈鳳知道再也瞞不住了，一頭撲倒在小光懷里。兩人抱頭痛哭了一場。

沈鳳見小光還需要幾千元治病，仍然不肯回去，古小光好說歹說，才帶著沈鳳返回了益陽。

沈鳳的父母知道了沈鳳的病情后悲痛萬分，堅持要沈鳳去做切除手術。沈鳳卻怎么也不同意，認為這病已到了晚期，做什么都是枉費心機。再說，家里本來就不寬裕，小光治病還需要錢，她不想在父母身上再加壓力。父母強拉硬扯才將她送到了益陽市人民醫院，可第二天大清早她就偷偷地跑回了家中。父母無奈，只得讓她在家里躺著，特意到常德找了一位治癌的醫生開了處方，繼續服藥。

沈鳳的病一天比一天嚴重。古小光一直坐在床邊陪伴著她，勸她吃藥。她吃不下，古小光便拿著調羹耐心地喂。沈鳳疼痛的時候，小光不停地給她按摩。晚上，小光和沈鳳父母輪流守護著她。

沈鳳盡管危在旦夕，卻朝朝暮暮牽掛著小光的病。她發現小光已有幾天沒服藥了，便連連催他服藥，小光卻支支吾吾，沈鳳才意識到他沒錢了。她把母親叫到床邊，用啞語哀求說：\"女兒離開以前，有一個心愿，爸爸媽媽要資助小光3000元錢，幫他繼續治病。\"母親理解女兒的心意，含淚點了點了頭。

小光又去湖北買了藥。他望著痛苦的沈鳳，心里真不知如何是好，誠摯地說：\"鳳，我們結婚吧！\"沈鳳甜甜地笑了笑，卻又默默地搖了搖頭。

2001年元月6日，沈鳳離開了人世。在她彌留之際，還吃力地做著手勢：\"小光，你的耳朵能……能聽見了嗎？\"小光痛楚地點了點頭，撲倒在沈鳳身上，哭著說：\"鳳，我能聽見，我聽見了你心里的聲音！\"

（責編王文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