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工商聯與它的第一任會長吉普·頓珠平措

益西康珠　普　次

世紀之交的兩會期間的一天，我們與全國政協委員、西藏工商聯現任會長吉普·頓珠平措先生約好中午去拜訪他。午飯后，我們敲響了先生的房門。

吉普先生今年67歲，清癯的面容，消瘦的身材，中上等個子，雖然已開了一上午大會，但他精神不錯。他告訴我們說，今年身體很爭氣，去年因身體不好就沒來成。他還說，在北京這是第一次接受藏語采訪，以前都是用漢語交談，我的漢話講得不好，對方又聽不懂藏語，雙方都很吃力。尤其是我，搜腸刮肚地搜羅著漢語詞匯，絞盡腦汁地琢磨這話該怎樣表述才讓人明白。

其實我覺得吉普先生漢語講得不錯。

有人告訴我，頓珠平措先生話不多，也有人說他很健談。但無論如何，采訪開始是問答式的。

一問一答的開場

問:西藏工商聯是什么時候組建成立的？

答：我們工商聯是1985年著手籌備，1994年正式成立的。

問：您是什么時候調到工商聯去的？

答：我是1994年調去的。

問：那您是第一任會長？這之前您在哪個單位工作？

答：這之前我是自治區政協副秘書長、常委，調到工商聯后擔任第一任會長。工商聯是由工商界人士聯合組成的一個人民團體、民間商會，雖是個民間組織，但它卻是黨和政府聯系非公有制經濟人士的橋梁和紐帶，是政府管理非公人士的助手。

問：您過去是不是干過工商這行？

答：其實我這輩子做過不少事，可從沒干過工商業，對這行一點都不了解，我向組織告過假，因為我是個外行。幾年過去了,在這個崗位上我學到了不少東西。

問：西藏工商聯這幾年從無到有跨了幾大步，能給我們講講你們目前的概況嗎？

答：像全國各地工商聯一樣，我們是省級的，各地區也都成立了工商聯。我們如今有了屬于自己的辦公樓，可地區就難說了，因為資金等其它原因，辦公條件很差，有的沒有能力獨立，就掛靠在主管部門，工作起來也相當艱難。

幾年來，我們一直在努力改變這種局面，雖有進展，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創業是艱難的

也許是見到本民族的同胞，也許是因為說起了家鄉話，也許是我們像是在閑聊，更因為西藏工商聯的今天是他和同仁們用幾年的心血換來的，所以吉普先生話多了起來，也不用我們問了。他告訴我們：比起內地，西藏工商聯只能算小弟弟了。剛成立時，它根本不為人們所認識，像我一樣，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的，在社會活動中起什么作用，就連有關部門也不知道該如何發揮它的作用。

這且不說，因為西藏從沒有過工商業聯合會，所以一切都得從頭來，沒有"遺產"可繼承，也沒有“政策”可“落實”，只得租兩間房子權且當辦公室，后來人多了，就換個地方多租幾間，再后來又搬家再多租幾間……，那幾年，我們為房子，也是為工商聯、為全區非公經濟界人士爭一席之地，沒少往政府、統戰部、政協等單位和領導家跑，終于有一年，政府答應把一幢舊樓撥給我們兩層，這回總是有了自己的“家”了。誰想煮熟的鴨子都能飛，我們只得開始新的“尋找”。這次我們要徹底解決，結果政府幫我們籌了幾十萬，又撥給幾十萬，全國工商聯那兒要了幾十萬，據說也是動員兄弟省工商聯支援的，我們自己又想辦法，共湊了180萬元，才算把蓋新房的錢籌齊了。 去年10月，我們工商聯終于結束了“打游擊”的日子，有了自己的“家”。辦公樓建起來了；培訓樓蓋好了；有6輛車――上級撥的、與國外合作項目帶來的；"娘家" 也找到了，什么拿不準吃不透的，我就找區黨委巴桑書記和區人民政府孫歧文副主席……

具有挑戰性的工作

團結 教育 服務于會員 最早區工商聯直屬會員只有26人，比我們機關編制人數還少，如今發展100多戶了，全區共13000多會員，其中林芝地區多些。全區從業人員有5萬之多，潛力很大，也是任重而道遠啊。我們沒有收過會費，制度是有，但具體操作起來還是有困難，有人聽要交會費就不入了會了，目前就我知道的拉薩市在收。總的說來制度還有待健全。

為了查清區內現有非公經濟尤其是私營企業的現狀和存在的問題，我們每年都要到各地縣去做實地調查，發現問題及時解決。注重團結、教育，也做協調工作。

工商聯的宗旨里有幾個堅持，其中就有：堅持對廣大會員進行團結、教育、引導、服務，促進非公有經濟健康發展，……為改革開放，為統一祖國、振興中華貢獻力量。

工商聯的工作任務之一就是向工商界人士宣傳貫徹黨和國家的方針政策，提倡愛國、敬業、守法；發展會員并提高會員素質，培養隊伍，所以我們常辦各種培訓班，對象主要是各級工商聯的工作人員和私營業主。宣講的主要內容是工商聯的業務――性質、職能、任務，還講法律、工商、稅務、金融、經濟管理、民族宗教等，讓大家知道我們是維護私營業主們的正當權益的，是以保護他們的利益為已任的等基本情況；還給個體經營者辦一些如何念好生意經的班，如生意應該如何做、談生意的技巧、資金應該如何合理使用、怎樣才能讓錢生錢、投資之道等。

1998年秋到99年夏，我們與美國高山研究所在拉薩聯合舉辦了幾期私營企業主培訓班和民營建筑培訓班，請外國專家、學者講授有關商會的職能、項目計劃與編制、財務、小型企業的發展、新型民用建材和實用技術等課程……很受學員們的歡迎；同時也教育大家要遵紀守法、按時納稅。逢年節我們還組織大家搞些聯誼活動。

做業主們與政府及有關部門間的橋梁時間長了，工商業者知道我們是維護他們正當權益并為他們說話的，也就主動向我們尋求幫助了。比如去年有個煙草小商販不知情誤買了走私香煙，數量還不少。工商部門要收繳了，他就破產了，他前來尋求幫助。我們工商聯出面找各職能部門、執法機構等有關部門做了大量工作，結果在不損害國家利益的前提下，問題較圓滿地解決了，那位業主很感激我們；

再說1998年沖賽康農貿大樓起火那次吧，在樓里做生意的都是私營業主，多數是中小本買賣人。由于各種原因使得藏族不懂投保也沒有買保險的意識，結果一場大火燒毀了他們的一切希望。事后他們找了許多門子想了不少辦法，也沒有誰能給他們一點點補償。拉薩市工商聯與我們聯手，多次出面找各級政府及有關部門反復交涉，也投入了許多人力、精力和時間，盡了最大努力，替他們把損失降到最低程度。

1999年秋，拉薩市城關區12家個體啤酒批發商聯名寫信反映有關稅金過重的問題，自治區、拉薩市及城關區三級工商聯組織高度重視，領導帶隊深入調查情況，積極參與拉薩市兩級稅務部門召開的協調會議，與他們一起分析情況取得共識，最終稅金降到雙方都滿意的程度，化解了矛盾，維護了商家的正當權益；

還有為哈達集團、布達拉地毯廠和達氏實業有限公司取得進出口權所做的協調和努力；

為內地民營企業家到西藏考察提供協調服務； ……

吉普先生說起這類事情時，口氣里透著得意和喜悅，臉上堆滿了笑。他說："那些被幫助、被解困的企業主高興地感謝工商聯，還說這回知道誰是他們的娘家了，也知道工商聯是為他們服務的了，所以新會員年年增加。這一切也使我們有了被認同感。

正因為我們工作羸得了信任，1998年在動員、鼓勵非公經濟人士為遭受特大雪災的那曲、阿里等地區捐款捐物，為內地遭受洪澇災害的地區捐款時，一些業主表現很積極，其中本會會員哈達集團就捐款20萬元，受到全國工商聯的表揚。如今拉薩市稅收能達到50％，城關區能達到70％，我相信，隨著我們工作更加深入細致，他們遵紀守法意識會更強的。

他們解決過的事情、做的工作太多太多了，我恐怕不能一一輯錄其中。 吉普先生還告訴我們，1999年8月30日自治區黨委和政府聯合下發了《關于大力發展非公有制經濟的決定》，這是一份保護非公經濟者利益的文件，這使他們如同得到了尚方寶劍――更可以理直氣壯地說理了。

參政議政 當好政府助手 吉普先生告訴我們，為了摸清非公有制發展的現狀及需要解決的問題，為黨和政府提供決策依據，1997年底到來年初，我們自治區工商聯與拉薩市、拉薩市城關區三級工商聯組成聯合工作組，以拉薩市區作為調查對象，選擇具有一定代表性的部分個體工商戶、私營企業和非公代表人士，作專題調研。此行寫出的調研報告，自治區領導給予了積極的評價，起到了預期效果。1998年，由拉薩一位副市長牽頭的聯合調查組，調查全市個體、私營經濟發展情況及存在的問題，市工商聯的積極參與此行，所提出的建議得到了市領導的好評。林芝地區的非公經濟也較發達，地區工商聯對此進行了專題調研，提出了不少建議供領導參考。再比如，近年來八廓街周圍修起了高大的、以水泥為建材的建筑物與大昭寺及其周圍的風格不一致，政協會上我們的代表提出后，現在這個意見已被采納，八廓街周圍建筑正在改建。

如今，全區非公經濟代表人士被推選為縣以上政協委員的有49人，其中自治區級政協委員23人；被推選為縣以上人大代表的有19人，其中自治區人大代表5人；擔任三級工商聯執委以上的達151人。他們在各個領域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1998年是我們工商聯的大喜年，全區7個地市除昌都地區外，各地區工商聯紛紛摘掉籌備領導小組的帽子，獨立掛牌，行使工商聯的職能。"當然他們都很弱小，工作中會遇到種種困難和不可測的難題和新形勢下的出現的新問題，但我相信他們一定能干好。"吉普先生說。

走出去 請進來 內引外聯挖項目

就工商聯組織來說，西藏是小弟弟，但他們卻不甘落后，尤其是這兩年，他們在吸引外資、爭取援助、擴大交流、扶貧助困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我查閱了吉普先生遞給我們的一疊材料，其中――

1997年秋，他們參加了在北京舉辦的中尼經濟論壇大會，會后派兩名民營企業家到尼泊爾、印度進行商品展銷、考察、洽談，為民營企業發展外向型經濟創造了條件。同年派兩名工作人員赴意大利與國外財團和工商界人士聯絡援藏項目，接待了8批國外的財團和工商界人士來藏考察、洽談，并落實了一批合作項目。那年西藏工商聯引進扶貧開發、農牧區救災、教育、衛生等援助項目資金102萬元，為貧困縣辦了幾件實事；

1998年接待國外民間商會社團組織20批，派工作人員到美國、意大利考察洽談合作項目，與國外商會聯合在拉薩舉辦了一期私營經濟交流會，組織部分非公有制經濟代表人士到北京、上海、成都等城市作項目考察、聯誼，參加的人都說，這一活動不僅開闊了視野，而且為今后開拓市場、促進合作起了積極作用。這一年他們共引進國外資金316萬元，有的是跨年度投資，也有幾個新增加的項目。但總的說，那些項目都是直接脫貧于農牧民；

1999年他們繼續與國外民間組織保持友誼，通過雙方的互訪交流，落實了新項目16個，與國外機構聯合組織培訓班，實施高原企業基金項目，為部分會員提供貸款支持； ……

吉普先生說："目前我們與美國、意大利、奧地利、瑞士4個國家的5個民間組織建立了穩定的合作關系， 在穩步合作的基礎上，年年都有新項目，而且農牧民是直接受益人。"

看得出他們的工作越來越有干頭了。

“新千年，新起點。”吉普先生告訴我們，“要做的事太多太多了，而且多是基礎工作，需要扎實、踏實和時間。”他還說，我們要抓住西部大開發這一契機，吸引國內外的企業家、商人到西藏來投資、搞開發。

會長其人 其家

時間過得真快，我們擔心影響吉普先生休息，他卻意猶未盡，侃意甚濃，看來老人家真是好久沒這么痛快用家鄉話聊過天了。

我們請先生講講關于他的故事：

“說起來我已經有48年工齡了，”老先生輕聲細語地講道：1952年，我被江孜分工委派往自治區籌委在拉薩辦起的農牧學校學習。一年學成回江孜后，陰法唐書記說，你先去青年聯誼會工作吧，那里更需要你。就這樣，1953－54年我在青聯工作，擔任副主任，那年我19歲。因為我藏文好，1954年又到江孜小學當老師。1956年又調我到江孜公安局當副局長，做聯絡上層人士的工作。多少人都拿我開心：你一個非黨人士怎么到公安局當領導！其實江孜鎮是西藏唯一的商業城市，是進出西藏的交通要道。商業發達，各國商人都有，尼泊爾、印度、錫金，西藏的就更不用說了。社會環境復雜，所以做好上層人士工作很重要。兩年后，又調我到地區分工委做青年工作，宣傳各項政策，還發放農貸。1959年叛亂時，我在軍管會辦公室做藏文秘書，但大部分時間都在鄉下搞土改、與解放軍一起剿匪、組織民主選舉等。

“1964年日喀則和江孜專區合并，我調到日喀則專區，仍在辦公室做藏文秘書，整理歷史檔案。這工作我很喜愛，那段時間我見了許多，學了許多，提高得很快。直到1966年。”1977年撥亂反正，政協恢復了，我被調到政協工作。1982年底調我到自治區政協當副秘書長。1994年調到了工商聯。

“幾十年說起來真快，可你們看，如今我已經這把年紀了。歲月如梭啊！”我的家史也很有說頭，還是長話短說吧：“我的祖先是不丹人，是個很有勢力的寺廟主。17世紀40年代，在一次戰爭中他們歸順了五世達賴，并被授予貴族的頭銜。封地原先在亞東恰魯溪卡，后來江孜城堡下面也有了莊園，府邸名叫吉普。 "1904年，英國軍隊入侵西藏,藏軍在曲眉仙科遭到英軍的野蠻屠殺，當時我爺爺是江孜如本(營長)也負了重傷，夜間才被仆人救出。他又連夜派信差向噶廈政府報告，并且通知各路藏軍沿途阻擊英國侵略軍。他后來當了第一任江孜商務總管。

“我的父親沒做過官，一直在江孜管理莊園，兩位叔叔一文一武，都為藏政府做事。”我母親是大貴族宇拓家的女兒，和平解放時她就參加了革命，早在1956年時她就是江孜專區婦聯名譽主任，還教夜校，人很開明，思想也很解放。1979年她以80高齡從印度返回拉薩定居，期間還被自治區政協選為常委。1986年，87歲的老母親帶著滿意的心情離開了人世。“如今我工資也不少，生活沒有困難。我夫人在世時也是自治區政協委員，不幸1990年她就離我們而去了。后來有人勸我找個老伴。我們藏族沒這個習慣，而且我也老了。好在我有５個孝順的孩子，他們都有一份不錯的工作，有的是醫生，有的坐機關，有的當編輯，最小的女兒嘎白一家與我生活在一起，兩個小外孫女一個9歲一個4歲，特別喜歡我，我也非常愛她們。”節假日，孩子們都帶著孩子回家來，老老少少幾十口人，打打麻將、下下棋，可熱鬧呢。

小資料

全國工商聯歷屆藏族委員名單

全國工商聯第一屆會議：1953年11月12日選出藏族委員兩名――邦達養璧、頓康·格桑旺堆

全國工商聯第二屆會議：1956年12月23日選出藏族委員邦達養璧、頓康·格桑旺堆、松松

全國工商聯第三屆會議：1960年2月20日 選出藏族委員江沙·多拉、恰巴·格桑旺堆、雍中斯朗

全國工商聯第四屆會議：1979年10月23日選出藏族委員恰巴·格桑旺堆

全國工商聯第五屆會議：1983年11月18日選出藏族委員白瑪次仁、恰巴·格桑旺堆

全國工商聯第六屆會議：1988年12月2日 選出藏族委員恰巴·格桑旺堆

全國工商聯第七屆會議：1992年元月 日 選出藏族委員恰巴·格桑旺堆（常委）

全國工商聯第八屆會議：1997年11月6日選出藏族委員吉普·頓珠平措（常委）、群培、群培次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