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象奧運盛典那樣的暄囂,象世界杯賽那樣熱鬧的電影院,如今已是“門前冷落車馬稀”;曾經為能弄到幾張電影票而不惜排上幾個小時長隊的那些人,如今卻不知上哪兒去了;曾經是廣大人民群眾娛樂消費中的“基本口糧”,現在已成了少數衣食無憂的“精神貴族”們周末晚宴上的一杯甜羹。電影的花樣年華難道只能象舊上海的奢華浮靡一樣,塵封于那些懷舊者的夢里,難道電影真的“老了”不成?
縱覽如今的電影院,大都被那些滿大街花花綠綠的影碟店取而代之,而電影則被裝進了那一張張薄薄的光盤,被喜好它的人帶回了家中,放進了柜里,電影成了一部分人茶余飯后的收藏品。人們在電影院里再也感受不到當年《賣花姑娘》時的盛景了。
此情此狀,不免讓人生出一絲悲涼與落寞,心中一直在想,究竟是電影拋棄了觀眾還是觀眾背叛了電影,抑或象那首老歌里唱的那樣,“是我們改變了世界,還是世界改變了你和我”,又有誰能說得清呢?
記得在七十年代的農村,電影通常只能在晚上放映。有一次我們幾個年輕人為了能在白天里看上一場電影,竟然在數九寒冬,頂著凜冽的寒風迎著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足足走了幾十里路趕到縣城,整整看了一天的電影,直看到華燈初上,夜闌人靜。在回家的路上,在白茫茫的曠野中,幾個年輕人還邊走邊唱,依然陶醉在電影的氛圍里。那一天看了什么電影如今已記不得了,只記得那紛紛揚揚的雪花以及踩在雪地上發出的吱吱聲,還有對電影的那份眷戀。
不曾想到,我四十歲以前的人生居然與電影相伴了近三十年。從七十年代“看”電影,八十年代“學”電影,九十年代“寫”電影,到新千年里“編”電影,電影成了我的精神伴侶,成了我人生中的主要內容和重要組成部分,電影伴我度過了三十年的雪月風花。
我為電影打工,我靠電影生活。多少年就這么過來了,而現在愈來愈感到電影這片土地已不再肥沃,電影已不能給予我們想要的全部;也許人們苛求于電影的太多,電影這副單薄的身板承載不起人類社會這過于沉重的負載。電影已不再是過去的電影,而我們也不再是過去的我們了。
與電影相伴相戀了幾十年,忽然覺得電影離我們越來越遙遠了。被電影感動的那份真誠,如今早已被生活的重壓深埋于我們內心的最底層;越來越覺得生活其實就是一部現實版的大電影,每個人都在自覺或不自覺、情愿或不情愿地出演著不同的角色。人們在現實世界中歷經了太多的精彩與失落,太多的娛悅與痛楚;身心的疲憊和焦灼,塵世間的紛擾與困惑,使人們已倍感到生活的煎熬。又有誰還愿把自己關在四堵墻的黑房子里,面對著一塊白布去為那些蒼白的人間故事而消磨時光。“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現在的人大多已經習慣于麻木,習慣于不被感動,習慣了沒有電影的日子。電影似乎失卻了那往日的光彩,猶如美人遲暮,蠟燭將盡。也許這并不是電影本身的錯。
電影在歷經過往日的輝煌之后歸于平淡,歸于寂寞,歸于無奈。電影的黃金時代過去了,電影在漸漸地變“老”。那些好萊塢斥巨資拍攝的“超級大片”,充其量也不過是夕陽中的晚霞,抑或晚霞中一道美麗的彩虹。“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電影正象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在秋日午后的殘陽下孤獨而悠閑地注視著窗外的風景……
面對著如此境遇的電影,我們還能說些什么,只有在心中默默地想——為那曾經的感動,為曾經給我們灰蒙蒙的天空以及灰蒙蒙的歲月涂上一抹亮色的電影,為多少年來與我們一起成長的電影,為我們曾經的最愛和夢想,讓我們堅守,堅守住對電影的一腔真誠,堅守住對電影的一往情深,堅守住對電影的一份承諾——永遠陪伴電影,直至它漸漸地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