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結(jié)婚

左　芳

小孩子的奇談怪論，與成人世界的常規(guī)判斷可能風馬牛不相及。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可以隨便應付。

爸爸出差了。晚上，7歲的女兒裳裳洗漱完畢，抱著她的被褥，興沖沖地跑到父母臥室，不由分說地躺在媽媽床上。

雖然已經(jīng)是慣例，但看著她急迫的樣子，尤欣還是忍不住笑著逗她說：“喂，回你自己房間去吧。”

“反正爸爸又不在，等爸爸回來我就走。”很有主意的樣子。

睡覺前，裳裳依偎著尤欣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天。

“媽媽，我想結(jié)婚。”

尤欣一驚，雖然不明就里卻也不愿意隨便把事態(tài)擴大，遂用盡量平靜的語氣問：“跟誰呢？”

“哥哥。”裳裳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尤欣佯作無所謂的樣子刨根問底：“為什么？”

“那樣的話，哥哥就可以不回家、一直住在這兒了。”

“哦。”尤欣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又不由地為女兒天真無邪的奇思異想而感動。

“你看嘛，你和爸爸住這個房間，奶奶爺爺住那個房間，哥哥和我就住在我那個房間。我們可以一塊兒上學、一塊兒寫作業(yè)、一塊兒玩兒。”

裳裳說得一本正經(jīng)，安排得井井有條。

尤欣忍住笑說：“不行。”

“憑——啥——呢？”遇到媽媽的簡單對抗，裳裳急了，奶味兒的拖腔里滿含著不服氣。

“你從小一個人住自由自在，不是蠻好嗎？”

“不好。為啥你們那么大的人都可以有伴一塊兒住，我就得一個人呢？”

一向自認為對教育學、心理學頗有研究的尤欣被問住了。說裳裳錯吧，不合適，確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可直覺告訴她畢竟不能順著孩子話茬兒說。靈機一動，尤欣趕快轉(zhuǎn)換話題，裳裳還真的暫時被糊弄過去了。

事后，尤欣越想越好笑，悄悄告訴了丈夫何海，何海聽了也忍不住開心地笑起來。

僅僅跟丈夫分享這個秘密似乎不夠過癮，尤欣又忍不住悄悄告訴了同學真書。想不到真書談虎色變：“哎呀，你以后可再別讓他們在一起玩了，趕快把他們分開。現(xiàn)在的小孩子可真不得了，才多大點兒啊就胡思亂想，虧她想得出。真是的，以后好好管管你那個寶貝女兒吧。我看你平時是太溺愛孩子啦。本來養(yǎng)女孩子就麻煩，按部就班還操心不過來呢；你還一動不動要尊重她的感覺和權(quán)利。嘻！想得好！說風就是雨，那么點兒小東西要什么權(quán)利？！還感覺呢！”

話不投機半句多。尤欣除了緘默不語以外別無選擇，分享的興致蕩然無存，進退維谷，好不尷尬。

雖然結(jié)婚是大人們的事情，可一年級的小學生都會在校園里對著同學指指點點，說某某結(jié)婚了，某某某是新娘。甚至把一些流行歌曲填上新詞哼哼唧唧地傳唱，裳裳也會遇到這種說笑，媽媽就教她“鴕鳥政策”，不聞不問不理睬。不過，尤欣沒有辦法消滅裳裳思想的自由呀，比如說從那以后的一段時間里裳裳都時不時地迸出結(jié)婚之類的話題。

一天，裳裳穿著尤欣的粉色真絲睡衣，愛惜地輕輕撫摩著上面的珠子，自言自語說：“我要是有真正的婚紗就好了。”

“干嗎呀？”

“結(jié)婚呀。”

“你才10歲，太小啊。”

“那我什么時候才可以結(jié)婚呢？”

“25歲。”

“啊？！那么晚。”女兒大失所望。“但是法律規(guī)定20歲就可以了呀。”

“哈！你還知道法律？！你為什么想結(jié)婚呢？”

“可以不寫作業(yè)。”女兒脫口而出，迅速轉(zhuǎn)過身去。

“喂，每個年齡段都有自己需要做的事情。你現(xiàn)在是學生，寫作業(yè)是學習好的一個必由之路，只有學習好了，你才能找到好工作掙許多錢。不能工作、不能自己養(yǎng)活自己，怎么可以結(jié)婚呢？等將來有了工作有了錢，有了房子有了車，你就可以結(jié)婚啦……”尤欣在女兒身后滔滔不絕地講著，可女兒似乎什么也沒聽進去。

何海下班帶回來一套新的教育軟件，裳裳立即在電腦上研究起來。

尤欣悄悄把何海拉到臥室，告訴他女兒說的話，希望和丈夫商量個對策。何海笑著安慰妻子：“別大驚小怪的，沒事兒。你該干嗎干嗎吧，別老圍著孩子轉(zhuǎn)，瞎琢磨多累。”

尤欣將信將疑地看著丈夫無憂無慮的樣子，著實有些迷惑。真的像丈夫說得那么簡單嗎？

不過，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女兒的全部心思都在爸爸帶回來的那套軟件上，有關(guān)結(jié)婚的事再也沒有提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