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陣痛苦的掙扎后,我在醫院產下一個男嬰。丈夫奔進病房,抱起孩子喜出望外道:\"我有兒子啦!\"那份做了父親的激動心情真是無法形容。
可是我怎么也高興不起來,始終無法產生初為人母的那種喜悅。孩子寬鼻、大耳、小眼,與丈夫和我沒有一點相似的特征。倒不是因為孩子長相丑,而是因為我心里隱藏著誰也不知道的痛楚,幾個月來我一直提心吊膽地害怕、擔憂的事終于殘酷地發生了。
那一幕仿佛一場惡夢,不堪回首,但卻是事實。9個多月前的一個雨夜,我下夜班回家,在一個無人居住的巷道,一條黑影突然鎖住我的去路。在力大無窮的魔爪和寒光閃閃的匕首下,我的反抗和掙扎是那么的弱小,頭部遭受幾下重擊后,我昏厥過去。當我蘇醒過來時,那丑陋的黑影已帶著禽獸般的滿足倉皇逃去。我的身心像被毒蛇咬了似的劇痛。
恍恍惚惚回到家,新婚的丈夫一邊為我頭上的傷口擦藥,一邊問我是怎么回事,我強忍著眼淚,只能向他謊稱夜黑路滑,不小心摔倒。在家躺了幾天,我陷入萬念俱灰的境地。我想到了死,也想到了報案,但又怕給深愛我的丈夫帶來傷害,毀掉我們的愛情,最后只得默默地咽下這枚苦果。
后來我懷孕了,便對丈夫說:\"聽說第一胎嬰兒智力差,長不高,我想把孩子做掉。\"丈夫不同意。我又找了許多理由,如家庭經濟不富裕,房子不寬,我們都還年輕,應以事業為重,又說自己身體不好等等,都是些不具備養孩子的原因,可不明真相的丈夫態度堅決,始終不同意打掉孩子。為了不傷他的心,我沒有去醫院,只得抱著僥幸心理,讓腹中的小生命保存下來。我曾經無數次暗暗地祈禱上帝,保佑丈夫和我這兩個善良的人……
在月子里,丈夫對我們母子倆精心調養,關懷備至。換尿布,洗衣褥,熬雞湯,燒飯菜等活兒他獨自包攬,越干越歡,空閑時總是搶著抱起孩子逗樂。我卻心存芥蒂,一蹶不振。足月后,我們抱著兒子去他父母家,他哥嫂弟妹看了孩子,都說孩子一點也不像他爸、他媽,公公婆婆也跟著這么說。孩子一天天長大,親朋好友見了他,都說兒子不像父母。每當聽到這些話,丈夫總是不以為然,而我的心卻在顫抖,滴血。
俗話說,孩子都是自己的乖,丈夫是一個懂感情,重道義,有責任心的人。孩子從一生下來,他便對兒子愛不釋手,呵護有加。日子一天天過去,丈夫愛子的親情越來越濃,父子倆的感情與日俱增。
一天,丈夫仔細端詳兒子后,也有些半信半疑地發出疑問,說:\"這孩子真的不像我,也不像你。\"還開玩笑道:\"是不是醫院抱錯了孩子。\"我無言以對,我倒希望醫院搞錯了,誰把這孩子領去養算了,可丈夫和我都明白,我生孩子的是一個小醫院,那幾天沒有住別的產婦。后來丈夫又自我安慰說:\"這大概就叫遺傳變異吧,孩子不像父母,肯定要比父母聰明。\"
我心里清楚,丈夫一定是信任我的,他永遠不會想到孩子是\"野種\"。因此,我被良心譴責著,日日備受心靈的煎熬。我在意識里一直認定這孩子就是在那個黑暗的雨夜留下的孽種。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更無法將這個災難性的結論告訴丈夫。我們夫妻的感情是純潔的,容不得半點欺騙,我無論如何也要為丈夫生下我倆的親骨肉。兒子出生5個月來,我心里的矛盾一天天加深,心理負擔日益加重,特別是孩子哭鬧的時候,我更加煩躁。
這天,丈夫沒在家。兒子不知怎么哭鬧不休,亂蹬亂踢,我想盡辦法哄他卻無濟于事,直弄得我汗流浹背,精疲力竭。看著他丑陋的樣子,一種厭惡感陡然而生,聯想到那個惡魔給我們帶來的罪孽,一股怒火直沖腦門,心里的積怨頓時爆發,理智頓時崩潰,我一把將兒子提起,狠狠地向地面摔去。孩子發出一聲慘叫后不出聲了。我只感覺地上那個小東西在抽動。我腦子里一片空白,身心麻木,一下癱倒在床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丈夫推門進來,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他趕緊抱起奄奄一息的兒子向醫院跑去。孩子得救了,丈夫問我究竟是咋回事。在他的一再逼問下,我不得不含著眼淚,向丈夫泣訴了那個晚上的那場劫難。最后,我哭著央求丈夫給孩子做親子鑒定。
丈夫聞聽此事,猶如五雷轟頂,原來是那么堅強穩重的人一下子被擊垮了。他頹傷地跌坐在椅子上,不沾煙酒的他竟慌亂地找出香煙,點燃一支,嗆出了眼淚,捻滅后又點了一支。他的心靈在遭受猛烈的撕咬,臉上的肌肉不時痛苦地抽搐。突然,他扔掉煙卷,淚流滿面地問道:\"為什么不早告訴我\"一會兒,他又抓著自己的頭發,仰天喊叫:\"你為什么要告訴我啊!\"幾天來,丈夫一直沉默不語,身體明顯消瘦了許多,他在作靈與肉的抉擇,而我更是在度日如年地等待丈夫的裁定。
那天傍晚,丈夫終于走到我面前,平靜地說道:\"孩子是無辜的,你也是無辜的,你更是受傷者,但我們不得不承受這個現實。何況,這孩子還不一定就那么巧合。\"丈夫的寬容和理智讓我萬分感動,他不但自己承受住了,還反倒安慰起我來。這對他太不公平,我再次要求做親子鑒定,然后建議把孩子送給別人。丈夫卻果斷地說:\"不必了,不管是真是假,都是我們的兒子,也是你和我一生的秘密,明白嗎\"我撲進丈夫寬闊的胸膛,感激和委屈的淚水奔涌而出。久久地,我依偎在丈夫踏實溫暖的懷里,嚶嚶啜泣……
編輯/楊濤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