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碩士，涉過滄海是大道

初涉商海

1993年研究生畢業時，我沒能留在省城成都，而是被分回了老家巫溪。從大山中好不容易走了出來，再回到大山中去，我不甘心。我已是國際金融專業的碩士了，同時對音樂的愛好幾乎是專業水平，我覺得回到巫溪不會有什么發展。更重要的是，我的男友何林在深圳一家證券公司謀到了一份職業，分配去向已定，我若回到老家，一腔情愛豈不付諸東流?于是，我義無反顧地踏上了南下的列車，奔何林那里去了。

深圳的確是一個年輕的城市，人平均年齡只有二十多歲，我得知這一點后，信心更足了。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幕卻令我垂頭喪氣，因為我其實不懂深圳，無法融入其中。

最先答應試工的是一名玩具廠老板，姓江。江老板聽完我的自薦，那雙小而銳利的三角眼足足在我身上打量了兩分鐘，直看得我面紅耳赤，手足無措，才答應試工一個月。

玩具廠是生產玩具的，對于一個國際金融專業的碩士來說，無疑是另一座山。江老板安排我在他旁邊的一間辦公室工作。 主要是收收訂單、文件，接接電話什么的，很輕松。

一天，江老板的秘書叫我找出一個浙江客戶叫劉志建的訂單，送到江老板的辦公室 。我走進去的時候他正端坐在椅子上認真地在一些表格上填寫什么。

等秘書帶上門退出去之后，江老板才抬起頭，讓我在他辦公桌對面的沙發上坐下。我忐忑不安地坐到沙發上，兩腿并攏，雙手放在膝蓋上，等待著江老板的吩咐，心里暗想：“萬一他敢越軌，我就立即辭職!”

江老板大概看出了我的緊張，說：“你別害怕，我不會吃掉你的。”說完，他雙肩一聳，故作輕松地笑了笑。接著，他又說：”你剛到公司不久，還不熟悉業務，叫你來是給你介紹一些情況的，你看看你手上的訂單。”

我看了看訂單，這是一張數額很大的訂單。江老板走到我的面前，友善地對我說：“現在，這張訂單很可能會失去，因為據我剛收到的可靠情報，這位浙江老板盯上了另一家玩具廠的產品。其實，我們的產品并不差，他之所以盯上另一家完全是事出有因。”江老板頓了頓，詭秘地一笑，接著說：“叫你來就是為這事，如果林小姐能夠留住劉志建，我不但正式聘你，還會重用你。至于具體操作，你只要見機行事就可以了。這回就看你了!”

當晚，江老板開著車，把我帶到了一家名叫“夢巴黎”的歌舞廳，這歌廳規模不大卻十分豪華，而且我居然在那里見到一架鋼琴，我的眼睛頓時一亮。

歌廳里的燈光若明若暗。江老板說：“林小姐，你不是學音樂的嗎?這鋼琴就是專門為你準備的。”

我坐到鋼琴前，輕撫琴鍵，靜思片刻，然后發指而彈，一股山溪潺潺在我心中流過。歌廳被江老板包下了，無他人，環境十分幽雅。彈著彈著，一股激情在我心中澎湃，我情不自禁地邊彈邊唱了起來。

突然，我聽到一個人在鼓掌。我以為是江老板，回頭看時，才發現一個陌生的男人站到了我的身后。江老板在旁邊謙恭地介紹說這位就是浙江來的大老板劉志建先生。

江老板的話音剛落，劉志建便將雙手很隨便地放到了我的肩上。我很不習慣，臉憋得通紅，看到江老板那暗示的眼神，我只好忍著。劉志建說：“小姐，你彈得好極了，唱得妙極了!漂亮小姐彈得一手好鋼琴，這本身就是一首美妙動人的詩!”

我禮貌地沖劉志建點了點頭，雙手在琴鍵上又彈了起來，一曲恢宏的歌劇樂曲響徹了整個歌廳。我彈的調子很高，沒想到劉志建竟能伴唱，而且是專業程度比較高的美聲唱法。我立即改變了對他的印象，同時也仿佛知道了江老板挑我來“攻關”的良苦用心。

一曲終了，劉志建手扶鋼琴，跟我如數家珍地談起了西洋音樂和中國古典音樂，我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趁著和諧歡快的氛圍，我以女孩特有的口氣對劉志建說：“劉老板，訂單就下給我們吧!”

劉志建微笑著，向我伸過手：“現在不談生意，我們跳舞吧!”這時候，燈光忽然暗了下來，悠揚的舞曲悄然響起。我迎著劉志建的目光，隨著他的舞步飄入舞池。

燈光漸漸變得更暗了，劉志建的身子開始有意無意地靠近我。突然，我感覺到有一只手從我的腰部跑到了我的胸前，我這才注意到江老板不見了，一種不祥的感覺襲上我的心頭。

果然，劉志建見我沒有反抗，手更放肆了。我忍無可忍地攔住了他的手，說：“剛才我是十分敬佩你的!”劉志建并沒有收斂，一只手把我摟得緊緊的，另一只手竟往我的腹部摸去，還怪聲怪氣地問我：“難道你不想讓我簽那張訂單了嗎?”

我突然有一種在劫難逃的感覺，急得快要哭了起來，此刻我才明白江老板那所謂“見機行事”的真正含義，不由又羞又惱。

匆忙間我借口上廁所，終于一個人跑了出來，在夜生活五彩繽紛的大街上，一行熱淚滾過我的臉龐。我決心離開深圳。

逃離出國陷阱

回到成都后，我認識了一家外資企業的楊老板。楊老板祖籍與我同鄉，現定居意大利。經他介紹，我北上京城，在意大利人比德林家當家庭教師。

比德林的兒子名叫馬格利，已有十六七歲。我來他們家以前，就聽說他經常帶一些不三不四的男孩女孩回家，不是看色情錄像就是男女相抱，跳貼面舞。但這只是聽說，因為我來之后，馬格利給我的印象是一個文靜的大男孩。

家庭教師的任務并不太重，主要是輔助馬格利學習鋼琴，練習漢語。這對于我來講，可以說沒有什么壓力。

馬格利個頭比我還高，已出落成一個英俊的小伙子。他對我彬彬有禮，那溫文爾雅的樣子，頗有紳士派頭。

意大利盛產童話，稱得上是童話的故鄉。馬格利每每談到童話，便眉飛色舞，那純情的模樣十分惹人憐愛。

這天，馬格利給我講《伯爵的妹妹》這個童話，其實我早在大學時代就讀過了《伯爵的妹妹》，知道這則童話是以傷感和性愛為主題的。但馬格利表情豐富的敘述，把王子和伯爵妹妹的愛情故事表現得維妙維肖，仍使我深受感動。

這天，講完故事后，馬格利突然問我：“你想不想出國?”我隨口說：“想。”他說：“想出國為什么不早告訴我?有許多中國女孩找過我，要我幫助她們。你來我們家這么長時間了，卻沒有告訴我，我還以為你不想呢!”

聽馬格利這么說，再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我的心不由一動——也許這就是機會。我連忙問他：“你幫助她們有過成功的嗎?”

“心誠的都成功了。”馬格利微微地笑著回答。我問他心誠是什么意思，他只笑，不作答。

這次談話之后，馬格利真的為我活動開了。他認識使館區一些非常關鍵的人物的孩子，他通過這些孩子與那些很關鍵的人物混得很熟，所以他的“活動”很有成效。

過了一些日子，馬格利再次給我講起了《伯爵的妹妹》，這一次講的幾乎都是性。我裝作認真的樣子聽著，臉上一定是紅彤彤的。講完了，他突然說；“如果我是王子，真希望你就是伯爵的妹妹!”我的臉更紅了。

我怎么會去愛馬格利呢?何林的信是一封封地躺在我的枕邊的呀!

正在我尷尬不安的時候，一天，馬格利神秘地說要拿出一樣東西給我看。他在墻上按了幾下按鈕，窗簾緩緩合上，柔和而幽暗的燈光布滿了房間。這時，他將一些證件交給我，說：“看這些是什么?”我立即明白了那是自己夢寐以求的護照，剎那間我還真有些激動。

就在這時，馬格利又按了一個按鈕，電視屏幕亮了起來，一股清純的音樂緩緩響起，馬格利乘機摟著我的腰，帶著我跳起了舞。

不一會，電視屏幕上的田園風光里，出現了男追女逐的畫面，鏡頭慢慢推近，原來是一對赤裸裸的情侶在嬉戲。我的臉一陣發燙，干脆閉上眼睛，咬著牙機械地隨著馬格利的步子走。

漸漸地，音樂狂放起來，電視上的畫面更加淫穢。我的神志有些迷糊了。馬格利非常隨便地脫起衣服來，他暗示我，讓我也脫，我下意識地解開了領口的扣子。他笑了，說：“我今天感覺非常好，你好好陪陪我。”

聽到馬格利這番話，望著他色迷迷的表情，我突然清醒過來，雙手在胸前的第三顆扣子上停住了。我知道馬格利要干什么，便不顧一切地沖了出去……

這事發生之后，馬格利那貪色的一面暴露無遺，他再也不偽裝紳士了，一有機會便對我進行騷擾。我無法再繼續家庭教師的工作，便毅然離開了比德林家。

穿越情愛迷障

離開比德林家后不久，楊老板給我打來電話，告訴我來華工作的一位工程專家需要家庭教師。這位工程專家名叫埃菲爾，是一個法國人。他身邊有一個患有癲癇病的小姑娘，小姑娘是孤兒，后被他領養。埃菲爾托人帶過幾副中藥 回去，小姑娘吃后有好轉，他干脆把小姑娘帶到中國來治病。

我聽了楊老板的介紹，非常高興。未見其人，我已看到了埃菲爾那一顆令人感動的愛心。

到了埃菲爾家后，我其實充當了一名家庭保姆的角色。因為小姑娘只有七八歲，而且又身患疾病。盡管如此，我仍在埃菲爾家干得十分出色，買菜做飯、打掃衛生、帶小姑娘玩耍和邊游戲邊學習，樣樣我都全力以赴。

埃菲爾家常常舉辦小沙龍。在交往中，我認識了美國萊比索公司駐京商社的業務主辦孔剛。孔剛原是大陸青年，剛剛加入美國國籍。他從埃菲爾處聽說了我的情況，便主動提出給我做留學美國的經紀擔保人，并幫我聯系有關大學。

有了馬格利的前車之鑒，我與孔剛交往便十分謹慎。孔剛大概也看出了這一點，分寸掌握得很好，從不提過分的要求，種種善解人意之舉，令我十分感激。

就在這時，我從一位朋友的電話里聽到了周青自殺的消息。

周青是我的同學，在研究生學業未完時，傍上了一位40多歲的大款。周青為他放棄了自己的學業，大款則滿足了她的一切，情感、時裝、飾物、別墅，她都有了。周青已準備死心地傍下去，甘愿做一只金絲籠中的小鳥。然而，不到4年，大款身患絕癥，臨終留給她的，是一只非常精致的首飾盒。旁人猜測，這一定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可是，周青打開一看，里面裝的原來是一枚空海螺，還有一紙留言：“青，這是我們第一次在海濱相會之時劃破了你左腳的那枚海螺，也許你已忘了，我卻一直珍藏著。”周青讀后抱頭慟哭。她需要的一切都隨風而去，人生剛開始，這以后日子還怎么過?于是，她想到了解脫。

從周青的身上，我把一切都看淡了，出國的念頭也不那么強烈了。我想，關鍵是自己要活得實在、活得充實，這比什么都重要。

孔剛看出我的憂傷，他陪我散步、郊游，還陪我登上了長城。他陪我時，很少言語，甘愿做我的一名忠實聽眾。那段憂傷的日子，孔剛整個兒成了我傾訴的對象。

從孔剛默默無聞的行動中，我感覺到他對我有意，但他并不輕言愛字。在一個彩霞滿天的黃昏，我告訴了他我和何林之間的愛情承諾和我們的愛情故事。此后，孔剛便更沉默了。這使我有一種欠他一份情的感覺，總想尋找機會報答他。

機會終于來了，時隔不久，埃菲爾所在的工程需進一大批高新技術材料，都屬孔剛所在商社的業務范圍。當時有許多公司在競爭埃菲爾手上的訂單，孔剛希望我能從中促成身為工程總監的埃菲爾下定決心把訂單下到他的手上。我毫不猶豫地答應試試。

我很坦誠地將孔剛的情況告訴了埃菲爾。當時埃菲爾正在猶豫之中，孔剛的情況他是清楚的，聽了我的請求，他終于將訂單下到了孔剛手上。

后來，孔剛回到了美國，他在給我的來信中說，見我的當初，他有占有我的欲望，但每每見了我的真誠與坦蕩，他深感這種欲望是一種罪惡。他還在信末衷心祝愿我和何林早結百年之好。

又過去半年，埃菲爾一家也離開了北京，我便在北京開始重新謀職。在這以后的幾年間，我先后在好幾家獨資或合資企業打過工，做過管理人員，同時也先后面臨過不少形形色色的誘惑，但此刻我的心境已很坦然，我只想通過付出自己正當的勞動而獲得自己應得的報酬，所以我從未為好些誘惑所動。

時光飛逝，轉眼到了1998年初春，我回到已成為直轄市的家鄉重慶，以自己的實力應聘進一家外資企業，并迅速被提拔為財務經理。沒多久，何林也回來了，他也進了一家三資企業從事管理工作。經過幾年漂泊與闖蕩，我們都比當初在大學時成熟多了，我們的愛情之花也因經歷了風雨和時間的考驗而更鮮艷動人。1999年12月澳門回歸祖國之際，我和何林的愛情也瓜熟蒂落，喜結連理。

編輯/楊濤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