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元棟
如今,對同一事物的不同報道屢見報端,讀者無所適從,頗有意見。比如,關于淮河流域的污染治理,按1995年8月國家頒布的有關條例規定,到2000年,實現淮河水體變清。新世紀伊始,2001年1月18日工人日報報道,說淮河流域污染仍較嚴重,離條例所定的目標尚有差距。而同年2月1日的人民日報卻以《千里淮河現清流》為題,稱淮河變清的目標已經基本實現。這類大相徑庭的還有山東曲阜孔廟文物被損事件的報道:北京文物部門的有關專家經實地考察,認為孔廟文物毀損嚴重,但當地的文物管理部門卻說文物并未損壞。這是對客觀事實的認定,尚且有截然不同的看法,至于對某一事物的不同評價,就更普遍了。前不久南京棲霞山“飛天”的所謂“東敦煌”之爭,便是一例。
讀者有意見,也是正當的。媒體應該向受眾提供真實確切的消息?,F在讀者面對這眾說紛紜,不知到底誰說得對,應該相信誰?難道看新聞還要“猜謎語”嗎?
不過倘若仔細想想,這種報道的“不一致”,也未必全是憾事。我倒建議諸位,在今后的媒體接觸中要逐步學會由自己來選擇新聞和判斷新聞。這大約是大勢所趨的了。在過去幾十年計劃經濟的環境里,媒體結構單一,靠其傳播各種信息,因此信息高度統一。人們在長期的報刊閱讀中已養成了依賴的心理。改革開放以來,尤其是逐步實行了市場經濟,各種媒體得到了空前的發展。而多種經濟成分和各種利益集團的要求必然會在大眾媒體上得到不同程度的反映,信息一致的局面自然會被打破。
在這種狀況下,媒體對新聞事件的不同評價就顯得十分自然。隨著國際間經濟文化交往的日益頻繁,給人們帶來多元的價值觀和價值判斷。而由于人們的年齡、閱歷、興趣愛好、經濟收入、文化修養等方面的差異,對同一事物更會有不同的認識。這種差異當然也會反映在記者、編輯的身上,而最終體現到媒體的版面上來。新聞總是客觀事實在采編人員頭腦中的能動反映,無論這個記者的主觀愿望如何追求客觀真實,而他筆下的報道不可避免會帶有主觀認識的成分。正是在這個意義上,要求各個媒體對同一事物作出相同的評價是勉為其難的。“東敦煌”的爭論,盡管目前還沒有哪家媒體來作一言九鼎的判斷,但在各種說法的相互校正中,大致的結論事實上是已經出來了。
同樣,這種情況也會反映在對新聞事實的認定上,前面提到的兩例就是典型的例子。報道一致,在大多數的情況下固然可能是準確的,它能消除雜音,統一認識,但也因此而潛伏著掩蓋事實的另一種可能性。多少年來,我們為了某種堂皇的理由,常常犧牲事實的真相。因此人們當時所得到的高度一致的消息,事后又往往被證實是不確的。報道“不一致”的最大意義在于它能打破某種時空的封閉狀態,透露些許光線,使人們得以窺見一點事實的本相。截然相反的報道,必有一方所言近實?;春邮欠褚呀涀兦?,孔廟文物是否無恙,我想讀者只要運用自己的生活常識和社會經驗,從當前的現狀出發,將雙方的報道細加對照和比較,是不難得出近乎事實的結論的。
所以面對眾多媒體的不同說法,我們是否需要改變一下閱讀的習慣?這就像過去由人哺食,甚為省力;現在需要自己選食,確乎頗費周章。但日子一長,自己選食就有可能成為有益健康的美食家。你需要眾口一詞而有時會封天窗的新聞呢,還是眾說紛紜卻透露了幾分真實的消息?面對同一事件的不同報道,讀者能夠從容對付,謹慎取舍,大約總是一種思想成熟的標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