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榮升
新舊世紀交替之際,各界人士對新世紀的愿望和企盼的文字不時見諸報端,有期望從嚴治吏、遏制腐敗的;有期望取消戶籍制度、呼喚城鄉平等的;有期望改革人事制度、切實做到“公開、公平、公正”的。這些期望當然都是合理的,但我獨盼社會新聞輿論的更加健全和完善。
作為媒體的新聞輿論,是社會良知、正義的倡導與鼓呼者,它既是社會傳播信息的載體,又是新的國民精神的培育陣地。它的健全和完善,關乎人心向背和社會穩定。健全和完善的新聞輿論,必能及時、客觀、公正地報道社會上發生的各類具有傳播價值的事件,給受眾一個真實的世相。而非健全和完善的輿論,由于種種原因,常常故意壓制新聞,拖報新聞,甚至隱瞞事實真象,欺騙讀者和社會。其實,在當今信息化的社會里,真相如何能掩蓋得了?“事件”一旦發生(尤其是惡性事件),當地媒體不報道,外地媒體會報道;本國不報道,外國會報道。這樣的事,以往我們見多了。一個事件發生以后,除當地知情者外,外地人一般都是從國外媒體上知道的。等到我們的媒體的報道出來,早成了舊聞。這就等于把新聞的主動權拱手讓給了別人,從客觀上增加了人們對媒體不信任。媒體失信于民,還有什么權威性可言?
當然,這并不全是媒體的錯,個中原因,大家心知肚明。但是,不管什么原因,媒體如果不從民眾的角度考慮問題,甚或打著“維護穩定”的旗號封鎖消息,從而剝奪了廣大受眾的知情權,說得嚴重一點,說不定會造成更大的不穩定。這大概是謀事者始料未及的吧。
說到健全而完善的輿論,我想起了梁啟超早在90年前有關這方面的論述。他在1910年《國風報》第一期的《敘例》中指出,健全的輿論,必具備五個方面的要素,即:常識、真誠、直道、公心、節制。其中,尤以真誠、直道、公心為要。
他這里說的真誠,其實就是輿論的出發點和歸宿。他說:“誠者何?曰:以國家利害為鵠(目的),而不以私人利害為鵠是已。”這里,國家利害,也就是今天我們說的黨的利害,國家、人民的利害,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大局。“穩定是壓倒一切的”,是說大局不能亂;而要穩定,要保大局,輿論必須以誠待眾,把事實真相告訴他們,這不但是維護大眾的知情權,而且是輿論監督的重要體現。如果一家報紙,一家電臺、電視臺,總是報道“形勢一片大好”,而對各種社會問題只字不提,或是閃爍其詞,誠從何來?名義上是維護穩定,其實是在回避矛盾,這與“以國家利害為鵠”之旨相去甚遠。
所謂直道,就是要仗義執言,不怕權貴,為民請命。“故有不利國民者,則去之當如鷹之逐鳥雀也”。梁任公這里所說的“不利于國民者”,“則必一國中強有力之分子也(即權勢者)”。輿論界面對“強有力之分子”,必須要有“柔亦不茹、剛亦不吐,不侮鰥寡、不畏強御之精神”。否則,“依草附木”,“一遇威怵,則噤若寒蟬”,“變其所主張者以迎合之,是妖言也,非輿論也”。這就是說,健全的輿論,必須有相對的獨立性,不看別人的眼色行事。就現在來說,在不違反黨的宣傳紀律的前提下,盡量做到包拯說的“直道是身謀,無貽來者羞”。以“直道”之旨辦輿論,是文明國家的必然要求,同時也代表了先進文化的發展方向。
所謂公心,其與直道密切相聯,它是指“無辟于其所好惡”。在是非面前,真理與謬論面前,敢于實事求是說真話。它對以公心辦輿論之性質和特征的界定,至今仍有其借鑒意義。
新聞輿論的發達、健全與完善,是現代國家的應有之義,是一個國家民主與法治程度的晴雨計。新聞輿論具有多方面的功能,如信息、知識傳播功能,消閑娛樂功能,社會監督功能等。但當前最難的還是監督功能。我們所說的健全和完善的輿論,即指此而言。輿論之所以不健全,就是因為它該監督的地方不能到位,群眾想知道的事情它還不能及時披露。究其原因,雖說不是簡單的“依草附木”,可內中原因確很復雜,比如:你要監督的人,正是管你的人、掌握你命運的人,盡管他說得不對,不符合新聞輿論的規律和要求,可你還得聽,還得服從。在這種情況下,直道和公心便難以實現。
要改變這種狀態,唯一的辦法就是進一步加大改革力度,加快民主和法制的進程,使輿論能夠限制強權。這種企盼,應當不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