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承諾已成往事

□尚　夏

畫外音

如果不拿下××杯、××杯、××杯中的一個，我將不再參加今后的世界比賽，(2000年第二屆春蘭杯)。

我正在考慮重返世界賽場，明年的豐田杯是一個比較合適的機會(2001年第26屆名人戰第一局于韓國)。

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依田紀基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場合發出的自相矛盾的論調。在這里我不是想譴責依田的食言之舉，相反，我像一個狂熱的追星族那樣苦苦守候，巴不得早日見到虎癡那矯健的身影。

依田真的像一只困在籠中的老虎，咆哮著要奪門而出。但又不敢太過張揚，畢竟當初是自己自愿的。外面的世界真精彩，里面的生活很無奈。雖然剛剛退守國內就摘得名人戰桂冠，依田還是覺得有些失落。昔日的抗韓勇士只能眼睜睜看著韓國人耀武揚威，怪不得要拍案而起了。

2

時下復出好像正在一種時尚。籃球界的天神喬丹轉了一大圈后還要一頭扎進NBA，可能算是這股大潮中最引人注目的了。依田是否受此影響也來湊這個熱鬧不得而知，不過人家造勢運動做得可以，一進一退吊足了觀眾的胃口；依田的做秀能力顯然有待提高，不見任何鋪墊就硬梆梆甩出了一句：2002年再見。

吃驚嗎?有一點，但又不完全是。現在我們的腦子被各種復出宣言塞得滿滿的，即使我這個一直關注著依田命運的人，也有些反應遲鈍了。

喬丹像神一樣被人供著，多少忠實的擁躉生怕自己的偶像有個閃失，自己連哭的地方都沒有。這是一代巨星的驕傲，也是他的悲哀。過于完美的形象已經容不得一絲一毫的差錯——哪怕他已過了巔峰期。依田也是圍棋界的一條大鱷，淺淺的日本灣根本不是久居之地，正值當打之年的虎癡重返世界賽場也就只剩下時間的問題了。

用不著羞羞答答，犯不上遮遮掩掩，只不過孩子氣地說了句大話，誰會當真呢?

3

好斗的骨子里深埋著天真，說句心里話，我不討厭這個日本人、甚至還很欣賞他。雖然他也狂妄的可以，我總認為那只是毫不矯飾的自然流露。

年少的依田是名附其實的巨人殺手，初段時即具有九段實力(藤澤秀行語)，該會有多可怕。在國內橫沖直撞了幾年后感覺興味索然，就想拿鄰國名頭越來越響的外星人祭祭刀。在發狠的依田面前，小李子只能是一個受氣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在盤上落子，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生怕驚動了對面的惡神。依田并不領情，首次對話3比1將對手盡情羞辱一番后，得勢不饒人，繼續緊摟著“韓人克星”的牌子不放。

自從留園杯曹大元失手于依田初段，這個毛頭小子也開始被中國人所認識。在擂臺賽這個揚名立萬的最佳場所，依田始終是轟動新聞的制造者。那時中國的各大高手可以不怵武宮張牙舞爪的宇宙流、小林光一固若金湯的陣地戰，卻對依田略顯毛糙的大力金剛掌深存畏懼。一人橫掃千軍打到老聶帳前至今讓人倍覺寒意。可能從那時起依田就養成了說話不經大腦的毛病，眼高于頂的虎癡既然連外星人都踩到了腳下，還有誰能讓他正眼相看呢?

不過外戰內行的依田讓人感覺盛名之下其實難附，在外闖出了極大名頭，回到國內卻有些水土不服，已近而立之年才抓了頂十段的帽子戴上。趙治勛這塊老姜始終啃不下來，依田頗有些憤憤然：窩里橫算什么出息，有勁咱到外面去使。于是，世界賽成了依田撒氣的地方；可是幾次的不如意，終于釀成了那次意氣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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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棋的智商都不會低，依田自然也是個聰明人。可他還是喊出了那句沒留一點后路的話。你可以把依田的“豪言壯語”解釋為一時沖動，我更愿意將它視作一個男子漢的真情流露，一種責無旁貸的責任感，一種舍我其誰的使命感。李昌鎬尚有一年顆粒無收的時候，依田自然清楚目標的難度，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悲壯地將自己置于絕地。這個倔強的日本人要以自身的犧牲喚醒萎糜不振的日本棋壇，逞強，在這個時候滲出了一絲神圣的味道。

當一個人肩負起重大的使命時，總會激發出某種奇妙的能量，但韓人的兇猛注定了這是一個悲劇。伴隨著春蘭、LG、三星杯的各有得主，依田的離去終于成為無可奈何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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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和朋友縱論天下棋手，在日本棋手中我們不約而同欣賞的都是依田。不因為他的棋，而是因為他的人。套用一句很濫的話來說：一個毫無心機的大男孩，這個酷愛游戲機的、孤僻的、不修邊幅的、狂妄的、感情用事的家伙那么輕易地就贏得了我們的好感，即使他孩子氣地大說瘋話時也是如此。

當諾言已成往事，依田也就掙脫了自困的枷鎖，我們又能看到那個虎目圓睜、力摜指臂的身影。聽到這個消息，石佛的心里不知作何感想，是恥辱的延續還是又有了復仇的機會。壓抑了兩年之久的老虎重入江湖，定會攪起血雨腥風一片，這位強硬派的代表又要為我們上演一幕幕的戰爭巨片。只是，不要再說“如果……，就……”。

依田，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