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李中南 張 健 孟小權

實際上本因坊預選賽好歹還是堅持到了最后,巖本熏七段成為挑戰者。第三期本因坊挑戰局在橋本本因坊與巖本七段之間爭奪。第一局是昭和二十年(1945)七月二十四日始在廣島市內進行,公證人由瀨越先生擔當。第二局也預定在同一場地,從八月四日始到六日止進行。由于來自官方的嚴重警告說:萬分危險,不許對局!所以,只得倉皇將對局場移到郊外的十日叮。正當對局的第三天即八月六日,已然臨近終局之刻,廣島市被原子彈投中,頃刻間市內大火熊熊,一切都焚為灰燼。根據橋本宇太郎的回顧:離市內十公里的對局場也遭到強烈的沖擊波襲擊,紙隔扇和拉門被掀倒吹跑,玻璃窗也粉碎得無影無蹤。倘若真是按計劃在廣島市內對局的話,現在我們三人哪能活到今天,肯定埋到廣島的焦土之中“火葬”了。總之,巖本、橋本兩氏與瀨越先生真可謂大難不死、虎口余生之福將。可是,據說瀨越先生的三兒子在“勤勞動員”中被炸傷,在同學的幫助下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家,然而十天之后便咽了氣,死時僅是個中學生。
紅會后援會
昭和十三年,以原來的大本教信徒為中心,開始協商建立紅會日本支部一事。當我離家去富士見療養所住院期間,為商談此事,三位有關者曾尋訪過我家。其中有一位是小田秀人先生。他畢業于京都大學,在學校作教師,由于對心靈學懷有濃厚的興趣,于是辭職成為研究心靈學的專家。
據說他在學生時代非常喜好圍棋,常常出入學生棋界的“道場”——京都非常有名的“吉田塾”。據小田先生講,他們以大島豐先生為核心,正籌備結成紅會日本支部,特為協商此事來訪。
大島豐先生從前曾在大本教的總長出口王仁三郎先生那里做過秘書,后來因相處不和而離開了大本教。嗣后,他也創立了善鄰協會這樣一個為東亞人辦的學校,并親自擔任理事長,工作十分活躍。那時他還招收了許多蒙古青年來作留學生。
大島先生早在大本教時就成為紅會信徒。大本教被無理鎮壓后,使大陸的紅會與日本的紅會信徒之間的交流陷入絕境,大島先生曾想方設法欲使紅會擺脫困境。他為了招收蒙古學生常常往返于日本和大陸之間,所以他曾專程拜訪“紅會北京總院”,并提出商討有關結成紅會日本支部之事。后來,據說總院告訴他:“在日本有位紅會的修方——吳清源,請與他會面后相商。”
我于翌年富士見療養所出院后,毫不拖延地與大島先生和小田先生進一步商討了建立紅會日本支部之事。當然,要建支部必須在具備有修行場所——道院的基礎上才能組建成健全的支部。可是,我因棋士生活所迫,大島先生又忙于善鄰協會的事務,因此難以分身來全力籌建。最后決定:“籌建負責人”由小田先生擔任,大島先生就任理事,我的職稱為參事。
成立紅會日本支部,當然要得到日本政府的許可才行。但當時日本正在中國大陸肆意“進出”、窮兵黷武。大陸上日本神社到處林立,日本“神道”已經強行推廣到中國人身上,當我們申請“設立許可”之時,政府方面答復說:“紅會對中國人、對日本人全部不分彼此地承辦救濟事業,其宗旨無任何政治色彩,是一個完善的組織。對此,予以理解。但是,正值政府在大陸推廣日本神道之時,不允許任何宗教從中國輸入。”有此“理由”,批復許可之事萬難有望了。
無可奈何之下我們只好對設立紅會日本支部一事打消了念頭。于是,代之而結成了“紅會日本后援會”。決定由“滿洲國長官”遠藤柳作先生任理事長。其實,宗教的后援會實屬荒誕,迄今未聞。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時的辦法。
紅會日本后援會一組成,我們就盡力與大陸的本部進行密切的聯絡。可是由于戰爭越來越擴大,日中關系日趨險惡。日本方面越發瘋狂地侵略中國,就連紅會發祥地——濟南道院也被當作了日本軍的營房。而且,竟然還有人打著紅會后援會的幌子在大陸上為非作歹。后來,從大陸寄來的郵件全要經過拆檢,就連我們想拜求大陸本部的壇訓(神諭)也非常不自由了。這種情況下,紅會后援會無法進行正常的活動,唯一一次較大的活動是:昭和十四年(1939)天津遭水災時,根據我的提案募捐了四萬日元。由常務理事松井為代表,將那筆捐款攜至大陸去救濟。那時我個人主要的工作是將道院出版的有關紅會教義的書作少許翻譯。
到了昭和十五年,紅會后援會無法開展有實際內容的活動,純屬有其名無其實,如此下去毫無意義,于是我提議解散。經理事會商定,終于決定各奔東西。
解散后,為使紅會不至于滅絕,必須找到一個可以供奉、祭祀御本尊“至圣先天老祖”的場所。另外,“籌建負責人”小田先生也已失業,因此不得不為他考慮一個安身之計。后來決定在赤坂丹后叮——當時的紅會后援會事務所附近的“篁道大教”那里祭祀御本尊。
篁道大教是以峰村教平先生為教主的宗教團體。從他們拜求“御神示”(神諭)時于白紙上呈現等方法來看,與紅會的宗教形式非常相似。另外,篁道大教的地點位于紅會后援會事務所的附近,信徒之間早有許多交流。
教主峰村教平先生原是位實業家,由于在各種實業中出師不利曾一度破產。后來,義弟三夫慧眼識真人,見峰村教平富有靈感,讓他侍奉神靈,興盛篁道大教。
峰村教平先生曾考慮單純從事宗教,但難有理想的收入,因此提倡“教業一致”。教即宗教,業即實業,非指修心養性之業。若在實業與宗教一體化的基礎上去傳教,不但信徒會增加,而且財力也會日益強大起來。后來,三夫先生又拜求到“長野的黑姬山附近出鐵礦砂”這樣一紙神諭,于是大喜,向四方求援借款,在那里備置了一套礦砂采掘設施,并建起了冶煉爐。
小田先生也隨著御本尊遷移到篁道大教去了。為使礦砂采掘實業獲成功,在那里他全力以赴地工作。小田先生到處奔走,今天去軍需省請求提供資金,明天跑到銀行去申請貸款。比起信仰來,身后仿佛有一股強大的“實業熱風”推動著他日夜奔忙。
當紅會后援會解散、與大陸紅會總院的交流被斷絕后,我也以篁道大教作為紅會的代替,頻繁地往返于篁道大教,并與峰村教平先生及三夫先生結識為友。當我進入篁道大教不到一年之際,篁道大教便將其神道的名稱改為“璽宇”。
我的婚事
昭和十五年(1940),隨著日中戰爭日趨激化,中國駐日大使館早已被迫關閉,以華僑為中心的旅日華人紛紛返回了大陸。我們一家也面臨著必須回國的緊要關頭。
全家一回國,只剩我孑然一身,亟需有個人來照應我的生活。到那時為止,能夠對信仰紅會給予理解的年輕女性,我總覺得還未幸遇一人,有關結婚的事也未曾作過切身認真的考慮。此時形勢逼人,我不得不十萬火急地成家立業。
我將終身大事首先拜托給喜多文子先生,請她作媒,為我擇一良妻。喜多文子先生的信仰之心非常誠篤,她原是佛教信徒,從佛教的禪宗開始,時宗、凈土真宗……最后是日蓮宗,她信仰過的宗教宗旨共改變過八次。那時,她又退出佛門而信仰了神道。
提起喜多文子先生改信神道的起因,非常有趣。先生手下有眾多的業余圍棋弟子,為了普及圍棋,曾在新橋的藝妓中間教授棋藝。為此,每逢星期二在棋院的二樓,先生特地為藝妓們舉辦教習,向伊藤友惠等女弟子們“名手傳絕技,妙語授珠現”。在她的熱心指導下,藝妓們棋力大增,終于有位名叫小締的藝妓獲得了初段。當小締的“初段披露”慶祝會于新橋的一家飯店隆重舉行時,我也應邀出席了。不久,小締告別了藝妓生涯,與神道有關人士結了婚。嗣后,小締的郎君熱心勸誘喜多文子先生脫離佛門,改宗為神道。
恕我離題,每逢元旦,按慣例我都陪伴瀨越先生去明治神宮參拜,并順路去望月先生家拜年。然后再與瀨越先生分手,獨自一人去喜多文子先生家拜年,歷來十分快樂。尤其是每次前往喜多先生家問候都見到四位家傳弟子云集一處。她們都是女流棋士或未出茅廬的新秀。大弟子是荻原佐知子,最后一位弟子是本田壽子(現在的杉內九段的夫人——杉內壽子八段)。我曾多次在先生家里和這些弟子們一起吃豐盛的年飯,每次在那里度過的時光都很愉快。書歸正傳,喜多文子先生由于改宗神道的緣故,與篁道大教的峰村教平先生結識為友。于是她便委托我們共同的熟人——峰村先生來作月老,為我物色一稱心的配偶。不久,峰村先生將中原健一先生的長女和子小姐介紹給我。中原先生是峰村先生的遠親,在峰村先生著手經辦各項實業時曾經提供過部分資金。
我早已將終身大事全權托付給喜多文子先生了,因此,喜多文子先生毫不遲疑地當即同意峰村先生的介紹,立即著手進行締結婚約之事。昭和十六年入夏之前,我們定下婚約,隨后我便將住所從瀨越先生的別墅遷到位于中野的中原先生家入贅。看到身邊有了照顧我的人,母親這才一塊石頭落了地,開始為回國做準備,擇吉離開日本。昭和十六年八月,母親和妹妹將我與正在上實踐女子學校的小妹留下,踏上了歸國的路程。我趕到大阪港送行時,望著母親與妹妹登上去天津的船,一直望到離港的船消失在茫茫的大海中為止,心酸落淚的我真是難舍難分。其實,即使是回到祖國,在那戰火彌漫、世道混亂的社會里,恐怕仍然難以度日,此番送行,我的心情格外沉重。
昭和十七年(一九四二)二月七日,我與和子的婚禮在明治紀念館舉行。十分榮幸,黃野長知先生夫婦與喜多六平太先生夫婦來作我們的婚禮介紹人。由于正值非常時期,炭火不足,在寒冷的會場上我倆一邊打著噴嚏一邊舉行了莊嚴的婚禮。當時到會者中有瀨越先生夫婦、并目一郎先生、橋本宇太郎先生、木谷實先生、遠藤柳作先生、小田秀人先生、峰村教平先生、峰村三夫先生,以及其他各位貴賓光臨,我至今深感不勝榮幸。結婚時,我二十八歲,和子二十歲。
婚后,我們倆口子由于和峰村先生有非常之緣,因而更加頻繁地出入璽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