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黃狗的復仇

劉華森

以前我們家養了一只土黃狗，聰明伶俐又聽話，很得家人的喜愛。它整天守著我們家最貴重的財產——大水牛。大水牛出外工作，它等在田埂上，大水牛在家休息，它就守在大門口，有陌生人接近，立刻吠幾聲示警。偶爾會限左鄰右合的狗兒結伴去游蕩，但它從來不撒野，更不曾傷人。

有一天，隔村的李先生到家里來找父親談事情。當他踏進大門，土黃狗一反常態，齜牙咧嘴一躍而上，狠狠地咬住李先生的大腿。大家被這情景嚇壞了，連打帶罵把土黃狗趕開，它臨走猶狂吠不已。李先生的大腿皮開肉綻，父親息忙送他到醫院去治療。

自家的狗咬傷人，實在是件慚愧的事，爸爸不停的向李先生道歉，那天晚上還親自送豬腳面線去給他壓驚。他被咬傷后一直沒說什么話，大家以為他生氣卻不好發作，所以沉殷不語。父親送豬腳面線去時，他才說出實情。他深深嘆了一口氣說：“畜牲還真會記仇！”

原來，一個多月前，李先生在自家村子里看到陌生的土黃狗。他有吃狗肉的習慣，看到不認識的外來狗，總要設法抓來大快朵頤。他通常是用一根中空的竹竿，穿進鐵絲作成圈套，出其不意套住狗脖子，拖到水圳里淹死。那一天他套住了土黃狗，拖到水圳里，浸水中途卻被它掙脫了。顯然土黃狗記住了李先生，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不由分說狠咬一口。

李先生自己心虛沒有計較，家人知道了實情，自然也原諒土黃狗。然而自從咬傷人以后，它就變得抑欲寡歡，經常哼哼的低鳴不已。后來常在田埂上咬野草，沒多久就被發現倒在田中氣絕了，讓我們唏噓不已。我常想，土黃狗雖然是畜牲，也跟人類一樣有愛恨之惜。它忍無可忍報了仇，卻自知犯了戒律，良心受不住煎熬，悲忿而死。是耶?非耶?

(摘自《中國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