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格聽證：想說愛你并不容易

記者／陳　晨

導讀：當一個市場化的時代真的來到的時候，價格聽證會是不是也就不再重要？

作為溝通消費者與產品、服務的提供者的一種手段，價格聽證會正在由嘗試變為制度，它也讓消費者看上去越來越幸運：除了可以享受真真假假的打折優惠，可以事后索賠，可以明知故問的打假之外，在國家提供給我們的生活服務類產品方面，大家又有了一個關注、參與甚至是制定價格的機會。

消費者能夠被重視當然是好事，問題是市場提高了消費者的地位，才有了聽證會？還是聽證會是用來繼續獲得對價格的壟斷優勢？正在制定的《政府價格決策聽證法》中規定，政府在制定、調整下列商品和服務價格時，價格主管部門應當組織聽證會進行審議。這些商品和服務主要有三類：第一類是公用事業，如公交、郵政、電信、城市給排水、供電；第二類是公益服務，如教育、醫療、防疫、環衛、公園、有線電視；第三類是自然壟斷經營的商品，如自來水、燃氣。

而越來越多的質疑與不滿也正來自這些行業。比如醫院，至今仍糾纏不清的是“患者是不是消費者”的疑惑和遇到醫療糾紛后的解決辦法；再比如電信，盡管目前中國電信一分為四，但其行業壟斷的優勢地位并未削弱，反而分割更加清晰……這時人們忽然發現，在一頭霧水的國家服務業價格本身之外，聽證會實際也在扮演一個在“按上級指示”和“按市場規律”之間周旋的尷尬角色。

事先不通知，結果不公開？

電信價格一直敏感，雖然電信方面把自己看作“重要的公用事業”，更多人還是把它劃為“自然壟斷經營的商品”。為解決越來越受質疑的電信價格問題而召開的“電信資費調整”價格聽證會結果卻還是不了了之，據一位參加過聽證會的記者說，本來打算好好“炒”一“炒”的，結果事情卻有點“神秘”：

“只有幾家媒體被通知參加，按說這是一個表示有關方面積極態度的好機會，召開之前卻又沒像往常一樣大張旗鼓。我想這對我們不是壞事，弄好了就是獨家呀！可后來又接到通知，聽證會的內容、各方面意見，都先放一放?！彼麌诟勒f不要登出他們報紙的名字，“不然下次這樣‘點名參加的機會就可能受影響了。”

召集會議的信息產業部有關人士稱，未向社會公告這一聽證會的原因是“為慎重起見”：“畢竟聽證會制度還是一種嘗試，這樣做是為最終能妥善處理電信價格問題，這關系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尤其是廣大用戶的利益?！?/p>

這個回答并不被所有人同意，會場外一位法律界人士的看法是：“聽證會本來就是廣泛征求意見的會議，不向社會公開，怎么能起到作用？又怎么能說是代表各方面利益了呢？”他介紹說，1998年5月1日正式實施的《價格法》規定，制定“公用事業價格、公益性服務價格、自然壟斷經營的商品價格”應當舉行聽證會，“既然有法律條文規定，電信價格應當通過聽證會來討論，不把舉行聽證的信息公告出去，顯然是不合適的。”

對不公開結果的做法最不滿意的，除了記者，還有更多關注電信價格的消費者。在北京公主墳經營通訊器材的王可抱怨說，它和同行一直關心的手機改不改單向收話費、入網價格會不會再降、家裝電話的計費這些問題都仍然沒有個說法：“這個聽證會‘要說什么、‘說了什么咱們還是什么都不知道！”

誰在聽證？

更尖銳的質疑指向聽證會本身。參加會議的當事人告訴記者，聽證會現場發言不算不熱烈，物價管理、電信技術、市政建設、統計部門、專家學者各方面代表都能做到自由放松地各抒己見，“可是真正來自消費者、來自普通老百姓的代表不明顯，大家感覺都不像是外來的；我自己也是被邀請來參加的。是不是這里面也有‘話語權問題？”

一位自稱在會上發言很少的研究經濟的學者說：“有關方面已經有一大堆看上去很合理的理由，我不知道他們是從哪里來的、怎么來的，我想有些話講出來也不會真的有用處，如果結論已經是決定了的話?！?/p>

信息產業部一位級別較高的官員在私下里承認，在聽證會上，如果出現代表意見過于一致的現象是不正常的，這與聽證會參加者的產生辦法不完善有關：“現在，一些地方，不僅是在電信聽證會上，在選擇聽證會代表時，是由組織者出面‘點將，有的是點具體單位，有的是點某個人。這在一定程度上會影響會議的質量?！?/p>

“應該允許各階層的消費者自愿報名參加，可以由消費者協會或居民委員會等組織進行遴選，這樣觀點會更充分?！北本┦姓f委員、一名中學高級教師建議。他還介紹，迄今受到認可的比較成功的價格聽證會，是今年夏天在青島舉行的、由青島市物價局牽頭、就教育收費標準調整先后召開的兩次聽證會。來自青島市人大、政協，計委、經委、財委、教委、財政局、民政局、統計局、總工會、工商聯、《青島日報》等部門和單位的代表，來自市委黨校、市社科院、青島大學等單位的專家、學者代表；以及學校、基層單位、學生家長的代表27人參加了那次中學雜費收費標準調整聽證會。青島市教委負責人對此最大的感受是，在制定教育收費標準時，必須考慮到方方面面的利益，而不是僅僅站在教委的角度。而且，“聽大家的意見，越充分越好。”

聽證之后，誰說了算？

電信聽證會后，有關的結論遲遲不見公布，致使人們對“聽證會說了算不算”產生懷疑。由于《價格法》對聽證制度只作出原則規定而未有明確的認可，使“誰說了算”成了一個有爭議的問題，

理論上講，價格聽證會具有相當的權威性。持這一觀點的北京大學法學院湛中樂教授說，價格聽證會一般要設立聽證委員會，聽證委員會應有對最終結果的決策權?！拔也磺宄@次電信聽證是否成立了委員會，但既然舉行價格聽證，政府就不能‘聽而不取，就應該以聽證結論為依據來定價；聽證委員會有決策權，就可以避免價格決策聽證流于形式?！?/p>

另一種意見以中國政法大學教授馬懷德為代表。他認為，依據《價格法》，價格決策聽證是一種行政聽證，是政府為了規范定價行為而聽取社會意見：“價格的決策權在政府，聽證委員會只是臨時的組織形式。”不過他也強調，為免聽證會走過場，有關方面要將聽證會上的意見記錄在案，“一般情況下，政府必須依據聽證會筆錄作出價格決策。”

雖然存在著這樣那樣的問題，人們對電信聽證會仍抱著不小的期望，北京的幾位消費者不約而同地說：“作為消費者，當我們擁有了對價格聽證會和價格標準的知情權，對電信業，就有了互相的信任與合作。”

中國社會科學院的研究員方良提出電信和其他壟斷服務業的尷尬就在于“轉型太慢”：“壟斷行業怎樣真正由計劃經濟向市場轉化而不是流于形式？為什么那么多不滿指向電信？因為人們正在開始習慣按照市場規律來規范自己的消費，而電信的特殊地位往往對市場的要求反應不敏感，或者有脫節，在這樣的沖突中，價格聽證會制度可以是一個讓電信與消費者互相表達自己的觀點、相互平衡與認可而后取得共識的機會，但它當然不應該繼續成為取得壟斷價格的工具甚至更糟?！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