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王漢芳
彷徨的逃兵
在季諾晚餐,正餐我照例點了一份奶油培根螺絲面,我笑說自己是一個“從一而終”的人,他很高興,為了表現他也是一個“從一而終”的人,也照例點了意大利肉醬面。后來,我吃不下了,但我還在努力的吃,是因為不習慣浪費食物。他說:“你明明不喜歡吃奶油的東西,為什么還要硬吃?”我笑說:“對呀!這就是我偉大的地方啊,為了堅持‘從一而終,就是不喜歡吃的東西也要吃下去。”好在當時的氣氛很好,他也只是笑嘻嘻的說:“你不要話中有話……”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可我卻著實被自己的脫口而出嚇了一大跳。也好,說了痛快!
快四年了,可他還是不了解我,不懂得賞識我的一些優點。有時候我們根本沒辦法在同一層面上探討問題,就好像“雞同鴨講”。他夠善良,夠體貼,夠正派,夠孝順,可同時也夠感性,夠自以為是,夠沖動,夠神經質,有時又軟弱無助得令我無所適從。
我多渴望能有一個寬闊的胸膛可以讓我依靠,家里爬高搬動的體力活和拋頭露面的事能有個男人心甘情愿地做。多希望家里能有一個有毅力有責任感有能力心胸寬廣的男人讓我仰慕。而不是做一個需要常常安慰他,同情他,他偉大時我必須渺小,他軟弱時我必須堅強的女人。我知道自己實在沒有那么偉大也沒辦法那么全能,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女人。不知道我的要求算不算太高,但我只是希望能過自然的生活。我希望能幫助他,但我發現我已經快失去自我了,我害怕到頭來,幫不了他還輸了我自己。我昨天對他說,我以前是很愛他的,但現在我已經不愛他了,他說他很難過……
雖然我早就知道再好的夫妻都會吵架,我不知道別人的婚姻是怎樣的,但從裝修新房就吵嚷著要離婚,結婚一年多至少有1/2的時間在爭執的婚姻是正常的嗎?他說婚姻本身就是這個樣子的,我也快要被他說服了,但一想到還有未來幾十年這樣的日子時,我就忍不住想逃。他說我是個完美主義者,生活根本不可能像我想的那么美好。也許吧,也許那些聽到的看到的美滿婚姻都只是傳說,也許那只是人類虛榮的另一個鐵證。幾乎每次都是他提離婚,但等到我表示同意時,痛哭流涕說對不起我,以后要好好對我并補償我的也是他。沒有人告訴我,婚姻中要面對一分鐘前還是咆哮彪悍如野獸,而一分鐘后下跪求饒痛哭流涕的場面。我很痛苦,也很不知所措。
也可能我現在的狀態就是生活的本來面目,本來嘛,好多東西本質的樣子都不太美麗,也許我現在需要做的就只是說服自己去接受而已。但是我發現太難。當我終于打開套盒中最小的那個盒子,發現婚姻竟然是這個樣子的時候我是那么地不甘心,而且滿心地沮喪。
我是一粒沉在湖底的石子,他是一片浮在湖面的葉子。雖然湖底不是我喜歡的地方,但如何離開呢?我沒有腳。就算離開了,我又要到哪里去流浪?至少我現在還有一個家,一個我努力了二十幾年才有的家,雖然它和我想象的不一樣,沒有家的生活太可怕了,我實在沒有勇氣再去嘗試,更沒辦法面對如果有一天我打開另一個盒子發現同樣的面目時的錯愕和絕望。怎么會這樣?是命運?可我不想相信命運。人真是一種可悲的動物,明知道憧憬不可靠,現實不美好,可還是要懷揣不可靠,死撐到老。憧憬像一個永遠對你若即若離的情人,來去自由卻讓你呼天搶地,好一個美麗的海市蜃樓。不少人追逐它到死也與它見不上一面,大多數的人都只是與它無限接近,而這個無限接近的過程可能就是生活吧。
(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