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高琴
1999年5月13日,由《中國青年報》和佳能公司聯合主辦的“1998年度十佳青年攝影記者”頒獎活動在北京舉行。獲獎者除新華社記者劉宇(正在南聯盟采訪)未出席外,其他獲獎和提名者都會聚北京。
藉此時機,我們編輯部也邀請了幾位“十佳”和“提名”?!段錆h晚報》邱焰有采訪任務在“茶座”召開前趕回了武漢;《中國日報》徐京星在頒獎會后立即返回了香港;盧北峰本已答應前來,但報社的工作又讓他錯過了一次“神侃”的機會;新華社軍分社的李剛也因故未能光臨,于是本來想辦得隆重一點的“座談會”,后來只能成為“小聚”了——這些排除萬難,參加本期茶座的記者是:《中國青年報》攝影部的后起之秀柴繼軍、原《中國青年報》記者現已轉投《北京青年報》的程鐵良,還有從廣州趕來的《新快報》的兩大“名記”宋布軍和李潔軍。本刊編輯王大莉、那日松、吳硯華也參加了座談
話題還是從“ 十佳評選”開始——
程鐵良:我覺得有些人對評選出來的“十佳記者”有一點誤解。一出去,就有人說,呦,你是“十佳記者”。實際上,他往往忽略了前面的幾個字“1998年度”,包括以前的“什么什么年度”。所以說“十佳記者”只能代表這個主辦單位評選的一個年度的“十佳記者”。這和各行各業每年評選出來的先進工作者是一個道理。所以說也沒有必要把“十佳記者”這個榮譽看得多么光芒四射。
主持人:就你們這個職業攝影記者的圈子而言,你們覺得評出來的這些人是不是確實比較出色呢?還是有更好的沒有評出來,或是有的人有好作品但是沒有參加?
宋布軍:有可能有的人沒送,從后面參賽者的名單就能看出來。但是,評出來的這十個人應該說還是可以的吧。
程鐵良:從參賽的人選當中評出來的這些“十佳攝影記者”還是有一定代表性的。今年參加評選的攝影記者是97位,你想,全國有多少個攝影記者?有很多記者都沒有送稿,有可能沒送稿的記者當中就有高水平的。
主持人:鐵良,你是以《中國青年報》的記者參加“十佳”評選的,不過你現在已經身在《北京青年報》了,談談你怎么從“中青報”這種“大報”跑到“北青報”這種“小報”去了?
程鐵良:有的人說我是從高處向低處走,“中青報”是大報,“北青報”是地方報,前幾天聽說“北青報”發行量突破了50萬,你說它是大報還是小報?我想換一種思路和環境,打破原來的思維定式。“北青報”的操作空間也相對大一些。
李潔軍:報紙市場化現在已經非常普通了,就不存在中央大報和地方小報的問題。老宋就經常對我們說,沒有小報紙只有小記者。你自己就把自己看成小報紙、小記者,那你永遠也走不出去。比如,北京的新聞,我們照樣來做。
程鐵良:市場化的趨勢不可擋。
主持人:“北青報”反映的內容很貼近百姓生活。
程鐵良:對。我們的總編輯給我們的定向是兩個貼近:一個是貼近生活,一個是貼近百姓。所以圖像表現的也是這些東西。
我記得有一次,我拍了三個在四川大涼山志愿服務的姑娘,這三個姑娘分別來自日本、美國和臺灣,她們在那里教書,已經四年了,當時我給這組照片起的題目叫“世界有愛”。到主編那兒就槍斃掉了,說不行,這題目太虛,太宏觀,必須起一個實實在在的題目。后來,就起了一個叫“大涼山里來了志愿者”。所以很多題目就非??谡Z化,通俗化。
主持人:這種貼近百姓、貼近生活的的新聞事件,可能很多攝影愛好者更容易捕捉到。
程鐵良:實際上有些愛好者如果對他在技術上稍微訓練以后,就可以拍到好照片了?!氨鼻鄨蟆痹谶x擇圖片時有一個特點:你能把這個事件記錄下來就可以了。比如這個地方著火了??捎浾邲]能趕到,那你把這事完整地拍下來了,拍攝技巧也許不精道,沒關系,你的片子第二天就能上報。
李潔軍:有過這樣一件事:一棟大樓失火,一個讀者在第一時間拍到了,而且拍得非常好,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報紙,他給我們熱線打電話,熱線就呼我,我說,你立刻讓這個讀者把膠卷送過來,我給他沖洗,給他報銷路費,另外我還給他膠卷,還給他開稿費。這讀者一聽,很高興,打個的就來了。我馬上沖洗,照片出來了,我留下照片,底片還給他,并且報銷了路費,給了他三個膠卷,并告訴他,稿費照開,一張照片開三百。
很多攝影愛好者沒有這種意識,但是有人就長期被報紙熏陶得有這個意識。
宋布軍:對于一個愛好者來說,他首先應該熱愛生活,理解生活,這樣才能對他周圍的生活有更深刻的認識,才能夠拍得更好一點。
柴繼軍:說到貼近生活,我覺得這是一個挺深的問題。純粹的愛好要比職業攝影師對攝影看得更神圣一些,因為這種情況下,他的功利色彩少。攝影記者攝影是為了工作,是任務。國外好多人拍照片,我看好多是在一種特別自由的狀態,完全是一種娛樂,為了享受或表達一種觀點。這種狀態特別難得,至少在中國還沒有形成這種氣候。前些天我到“少年報”看他們的比賽照片,我覺得特別雷同,很少有讓大人看得吃驚的照片,或絕對是孩子眼里的照片。貼近生活,要有貼近生活的心態。一拍照片就想我拍這張照片要得什么什么獎。這不行。
在相機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技術已不是問題。還是心態問題。包括攝影記者,拍的時候也會想得獎,因為得了獎對自己評職稱什么的很有好處,這種功利思想不好消除?!氨鼻鄨蟆庇械臅r候照片是挺絕的,我記得有一張照片,拍的是一個叫“星期五”的西餐廳,這個餐廳做西餐是很有名的,有一天,它旁邊開了一個叫“星期六”的餐廳,記者就把這兩個餐廳拍下來了,我覺得這張照片就挺可愛的。
程鐵良:“北青報”的攝影記者,有一個特點是用一種百姓的眼光看待百姓的生活,并沒有感覺到要肩負著國家的責任和重托的這種重負感它更多的是利用攝影的手段來看待百姓的日常生活。
我到《北京青年報》一個月,和在《中國青年報》相比,我在干活上還真沒感覺到有什么不一樣,都是青年報,都在拍照片。干活還是干同樣的活,我覺得有幾點不一樣,一個是“北青報”它所使用的照片指向性不是很強,它對一個事件的各個角度的拍攝都需要。在“中青報”時我可能就會想,我拍這張照片是能上第一版呢還是上第二版,如果不好就二版了,再弄不好就“斃菜”(完蛋)了。還有,就是我拍的稿子都有文字記者為它起好名字寫好新聞稿,因為采訪時一般都是兩個人同時進行的。
李潔軍:這點我比你就累多了,我既要全方位地拍照片又要采訪,然后要給兩家報紙發稿,因為我們是報業集團,文字來不及就電話發稿,不論在哪兒,當日發生的新聞事件當日就得發。
主持人:這種又拍又寫的狀態不影響你拍攝么?
李潔軍:不影響,我覺得在不斷地拍照片就是在不斷地觀察現場,不斷地記錄現場,拿出本來記,一個標語的口號,挽聯上寫的什么都要記下來?!氨鼻鄨蟆钡淖龇ㄒ呀浭且环N操作,是報紙雜志電視化的一個流程,但它跟電視還不一樣,電視畫面過去就過去了,大圖片的報紙第二天就出來了,讀者可以細細揣摩。
程鐵良:還有一個不一樣就是“北青報”建立了一個比較完整的評價系統。專門聘請了一個調查公司,專門調查“北青報”的版面,我們的攝影版也在其列,其中有一項重要的指標是閱讀率。閱讀指數一低,馬上就得研究調整。
宋布軍:調查出來的閱讀指數和你們對自己照片的感覺總是一致的么?讀者的眼光和你們是同等的么?
程鐵良:和我們自己的感覺基本一樣。如果我們自己覺得這個月照片不怎么好,閱讀指數準下來。我們的目的就是為讀者。“北青報”非常注重“版相”,就是版面的面貌形象。除了文章和圖片要好,版相也要好。讀者買了報紙并不是馬上就讀,他會先看版相,哪版的版相好,就讀哪版。色彩搭配、黑白的對比要強調。
主持人:走到職業攝影這一步了,還想參加比賽么?
李潔軍:沒想過,沒時間。新聞攝影走向職業化就培養了一群“報蟲”。天天圍繞報紙干活,拍照片。職業化進程,真的形成了“兩大革命陣容”。搞藝術、搞沙龍和我們完全不一樣了。我現在再看那些風光攝影的片子,拍得簡直是太棒了,但我覺得我們現在離這些遠得不得了。但是看看我們的職業化進程走得也非常好。我們已經很職業了,就是一切為了版面,一切為了報紙。
主持人:這也是一種樂趣吧!
宋布軍:說實在的,一年365天,天天要出報紙,天天要拍照片,但是,真正能讓你特別興奮、特別激動的場面并不是很多。大部分是很平常的,甚至是很沒勁的新聞,但是你作為職業攝影記者,你必須把它拍好。你就是干這個的,報紙要用照片,你就得拿出畫面很好的照片來。
程鐵良:作為攝影記者。他最希望的是能把他拍的照片發出去,這是他幸福所在。突發性事件并不是常有,尤其是災難性的,我們做記者的也不愿見到。但在平時,你也應該從日常生活中發現新聞。所以,我們培養很多“線人”,這些“線人”就是在最基層工作的人。他們為我們提供新聞線索,我們都會給他獎勵。這也和稿酬的多少有關,原來稿酬很低,人家也不愿意做,現在就不一樣了?!侗本┣嗄陥蟆沸侣勚芸粋€版的照片,1000到2000元,你想想,這是什么動力。
李潔軍:利用一切關系,不放過任何機會。廣州有個記者曾試圖簽證到南斯拉夫,但沒能通過。
柴繼軍:有一個例子最明顯。有一天早上,在毛主席紀念堂裝修完了第一次開放,我們報是我到那里去的,早上六點多,我就在那兒等著,我看到盧北峰來了。拍完了,我就準備回去發稿,我問盧北峰,你還準備去哪兒,他說我得去中國革命博物館。我們那里是張左去的。這么著,他一天干我們兩個人的活。晚上,8點多又有一件突發事件,第二天,“北青報”頭版發稿,也是盧北峰拍的。這一天他一個人干三件事,我們一人干一件,還有一件給落下了。我想這也是一種差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