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一位悔罪自殺者的對話

鄧協平

006號跳樓了!命不該絕的他只摔傷了腿，經過一個多月的精心治療，可以下地干些活了。

“006號，今天找你來，想了解你跳樓自殺前后的心態。你這樣年輕為何走這條路?難道有什么無法忍受的痛苦嗎?能否和我說說心里話?”作為監獄教育人員，我找他談話。

“我從來沒有想過把自己心中的苦對別人講，看您這樣誠心誠意，我就說說我的心里話吧。”

“我從小沒有父親，家里兄妹多，經濟困難，高中畢業后，我想上大學，想離開貧困的家。然而在朋友的說服下，我自費上了當地一所成人大學，但很猶豫很不情愿。”

“大學期間，我很自卑。第一學期，學校放寒假了，我也不想回家，我覺得回家沒有面子。”

“讀書是好事，為什么沒有面子回家?”我問。“因為不是憑本事考上的。”他答。

“在你的潛意識中只有考上正規大學才是有面子、光榮的事。而經人介紹，拿2000元錢就能進的大學，不能帶給你面子與快樂，這是你不想回家的一個因素。”

“應該是吧。”他沮喪地回答。

“你想去多掙錢，你并沒想如何改造這個家，而是尋求自我的解脫。”我說。

“確實如此。”他承認道。

“對于一個剛出家門求學的人，放寒假過春節不想回家，我想其原因并非那么簡單。”我們繼續論討。

006號繼續說：“放寒假了，我身無分文，即使想回家也沒有路費。開始我也猶豫回不回家，不好意思找別人借，擔心別人看不起，這也是我最終沒有回家的重要原因。”

006號的困境確實令我同情。但是他過分自卑，過分要面子，過分看重別人的看法，以致缺失了一般人應有的處事能力。

“留在學校一周內，記得我一共才吃了三頓飯。一頓是用撿到的餐票買的；一頓吃的是別人剩飯；還有一次買了點零食。整天無奈，感到沒一點意思，一天到晚迷迷糊糊的。一天夜里，我看到一中年婦女拎個提包從我身邊走過，便什么都不想沖上去就搶。過了幾天，當我第二次行搶時，被搶者大喊抓壞人，當時我完全可以逃跑，但我卻猶豫不決，想跑而未跑。就這樣麻木地、毫無反抗地被抓起來了。”

“006號，透過你的搶劫行為，不難看到你的犯罪與你的心態不健康、精神抑郁不振有直接關系。可以說，你的犯罪是你不良心態鋪墊的結果。一個人長期生活在灰色的精神壓抑的世界里，以致精神麻木，毫無目的地活著，很容易走上歧途，走向犯罪，或自暴自棄自殺。”我這樣分析。

“其實，我很害怕犯罪，也很忌諱犯罪，但我還是犯罪了。”

像006號這樣的罪犯，悔罪心理、記恨自己犯罪心理嚴重,這使其更自卑憂郁，導致了入獄后的自殺。如果有人在他陷入心靈的困境中時，能及時正確地開導教育他，他對今后的路，今后的新生活充滿信心，便不會這么輕意地走上絕路。

“入獄以來，我總感到活著更沒有意義了，活得很累，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時常涌上心頭。跳樓前，我數十天里一直反復思想斗爭著，我想一死了之，但我還是怕死，卻后來又選擇了死。”

一個人選擇死是極其艱難的選擇，世上還有什么比選擇死更艱難的呢?選擇死是心靈的負荷超越了生命承受的極限。但人們往往不知或是忘記了精神的重負,心靈的負荷是完全可以通過其它途徑減輕淡化的，一死了之是最簡單、最愚蠢、最殘酷、最無理性的做法，是極不可取的。

要防止自殺，最直接有效的也是最重要的在于提高他自身心理承受能力。對待挫折與失敗，每個人的感受不同，主要看他怎樣對待。

為幫助006號恢復健康的心態，我引導他樹立信心，學會珍惜生命、熱愛生活、克服自卑，立功贖罪、自立自強。他想通了、接受了。

(本欄目責任編輯：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