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 磊
《漢奸發生學》(《讀書》一九九五年第十期》)給予讀者的一個啟示是:歷史的真相并非如人們通常以為的那樣簡單。在世俗流行的關于吳三桂的歷史文本中,對吳三桂的人格結構和行為動機缺乏整體的和深層的分析,只是簡單地給吳三桂貼上一個漢奸的標簽完事,這個巨大的標簽把吳三桂覆壓在歷史的地板上,除此以外,人們見不到別的東西了,也見不到隱藏在這個標簽下面的深層的東西,不再追問:吳三桂一生中除了做漢奸沒有做別的么?他成了漢奸是他想做漢奸么?吳三桂成了一個光禿禿的面孔上刻著漢奸二字的可笑的單面人,復雜的歷史被簡單化了,而當歷史的真相被呈露時又令人無法直面。
一些歷史文本在敘述某些歷史時存在一種傾向:追求一種“單純的美”。達到這種效果的最佳敘述策略是省略:呈現在文本上的那一部分歷史是真實的,可是那些相逆于“單純的美”的歷史下面的東西和別的歷史被省略了。在省略中我們離歷史的真相越來越遠。我不知道有多少歷史的話語采用了這種省略策略,可是長久以來我對被我所閱讀的歷史的話語是那樣的深信不疑,今天我為這種深信不疑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