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莉
《讀書》雜志今年第一期刊出朱學勤先生的文章:《讓人為難的羅素》,論及“好人政府”的話題,這一話題似應多說幾句。
“好人政府”的主張是在第一次直奉戰爭以后以宣言形式提出來的,在《我們的政治主張》上簽名的人中,大多數是在歐美和日本留過學的?,F代科學知識和西方文化的教育,使他們成為中國知識界的精英和領袖,但是在政治方面,他們卻顯得書生氣十足和過于依賴理論所提供的支持了。
“好人政府”的主張,實際上并未能超出中國社會政治的“人治”傳統,這種傳統是與“賢人政治”相互協調的。它們構成了中國知識分子所追求的理想政治模式。在這種政治結構中,學而優則仕的道路成了知識分子的唯一選擇。在這個問題上,胡適、丁文江等人的思想深處都有著傳統的影響。同時,儒家所鼓吹的“賢人政治”的基本原則在社會改革的過程中,帶有很大的保守性,這種只把目光集中在少數精英人物和具體問題上的做法,同樣也影響了“好人政府”主張者們的政治行為。胡適、丁文江等人也了解西方的民主政治,但是他們僅僅把“法治”當作工具或口號,而把注意力依然放在“好人”身上。他們尋求政治上、軍事上的“實力派”作為實現政治理想的靠山,所以對軍閥寄托了很大的希望。我們不難看出,二十年代的中國知識分子實際上是在傳統的運行機制中兜圈子。
丁文江認為:“我們中國政治的混亂,不是因為國民程度幼稚,不是因為政客官僚腐敗,不是因為武人軍閥專橫,是因為‘少數人沒有責任心,而且沒有責任的能力?!薄白羁膳碌氖且环N有知識有道德的人不肯向政治上去努力?!?/p>
與傳統的“治平原則”相一致,丁文江主張個人的私生活與政治生活應該是協調的,丁文江說將來要做政治生活的人,應該做幾種預備,首要的就是“要保存我們‘好人的資格,消極的講,就是不要‘作為無益,積極的講,是躬行克己,把責備人家的事從我們自己做起”。作為一個很有成就的地質科學家,丁文江把政治生活作為個人生活合乎邏輯的外推,依然把生活道德的完滿程度與政治道德的高低等量齊觀。
在這場短暫的失敗性的嘗試之后,丁文江并沒有吸取更多的教訓,他似乎看到在政治生活上,更應該強調能力了。一九二六年丁文江毫不猶豫地參加了孫傳芳集團,作了孫的淞滬總辦。當丁文江致力于行政改革的努力再一次失敗,并且因此而被人“誤解”的時候,丁文江自嘲地對胡適說:“我們這班人恐怕只可以做‘治世之能臣,亂世之飯桶罷!”丁文江的話道出了在政治上努力的知識分子與時代之間的“誤會”。他們受實用主義的影響,“既拒絕意識形態又信任科學方法,從而把成為真正的激進派的理論自由讓給了別人?!?夏綠蒂·弗思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