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的歌

劉炳鈞

我是母親嫡親的兒子，

血管里奔流著母親的血液。

從心中抽出幾絲記憶，

一絲絲凝著母親的恩澤——

沒有牛奶，沒有蘋果，

羸弱的母親用米汁養育了我；

沒有積木，沒有滑梯，

沙堆上落滿我兒時的歡樂；

沒有合體的新衣、漂亮的筆盒，

清貧的生活，給予我健壯的體魄。

發狂的歲月，

我失去了許多、許多：

我的青春，我的熱情，

我的追求，我的歡樂……

然而，我也得到了許多、許多：

沙漠中，我認識了水，

寒風里，我了解了火，

仇恨時，我懂得了愛，

迷惘間，我學會了思索……

我是母親癡情的兒子，

萬般的愛戀該如何訴說？

如果我是鳥，也是一只留鳥，

在這里練羽，在這里棲落，

別處的春天不會把我喚走，

寒冷也不能把我從這里驅逐！

如果我死了，但愿我的愛燃燒，

哪怕只似一點螢火，

也在母親身邊閃爍。

不，為什么要想到死呢？

我還年輕，我正蓬勃！

我是雷電劈裂的枝頭萌出的新葉，

我是暴風雨后重新燃起的篝火。

我是母親成年的兒子，

心田里，母親播下的愛早該收獲。

我的愛，是成熟的愛，

雖然會帶有些微的苦澀——

見到操心的母親早生的華發，

我自疚！

聽到勞累的母親夢中的咳嗽，

我自愧！

望著簡樸的母親褪色的衣衫，

我自責！

我是母親驕傲的兒子，

肩上擔負著母親的重托：

法卡山上，面對仇敵，

我是屏障，我是呼嘯的炮火！

長江岸邊，面對洪水，

我是堤壩，我是鎮浪的舟舸！

把昨天打進記憶的背包，

是負擔，更是收獲。

把今天結成肩頭的牽繩，

拉動生活，拉動負載的船舶。

也許我的步履還不夠堅實，

也許我還會跌倒，跌得很重，

但是我是復活的安泰，

母親會把加倍的力量，

加倍的愛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