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讀徐霞客游記》承載的主題不止于單純的文學提升或者地理啟蒙,還有對知行精神的鼓勵、根據徐霞客的記載可復現的旅行資源(路線和景觀)以及寄寓在秀美風光下的審美追求和家國精神。
2020年4月,有媒體報道,《徐霞客游記》中的部分篇章被人民教育出版社編入高中必修語文教材。實際上,《徐霞客游記》在小學語文教育中并不陌生,它的內容也曾入選不同版本的語文教科書。只不過這一次是在部編版中小學語文教材上出現的,因而具有積極的肯定和引導價值。
近幾年,“徐霞客”(包括《徐霞客游記》)伴隨著旅游產業的快速發展,以其較高辨識度、快速穿透能力和自帶較大流量的特性,發展成為一個具有標簽性質的文化符號(IP)。各地徐霞客研究會的學術研究和實踐活動日趨活躍,所涉自然景觀(路線)也對“徐霞客”加強了開發利用,這都在客觀上促進了“徐霞客”和“徐學”的傳播,使與《徐霞客游記》相關的作品逐漸產生了出版熱度。
然而,《徐霞客游記》從歷史深處走來,不僅僅是一部文學領域中的“世間真文字、大文字、奇文字”(明末清初的文學家錢謙益評價《徐霞客游記》),也不能僅作為“野外勘察家所寫的考察記錄”(李約瑟《中國科學技術史》)來解讀。在新的時代要求和發展環境下,如何向少年兒童讀者介紹徐霞客和他的作品《徐霞客游記》,實現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的要求,成為出版業關注的熱點話題之一。
筆者欣喜地看到,對徐霞客本人的研究和《徐霞客游記》原著的整理和出版工作,已經取得了較大的成就。在此基礎上,《徐霞客游記》白話文版、兒童版、青少年版等也日益普及。但是,只講《徐霞客游記》作品本身而忽略對徐霞客本人的關注、只強調《徐霞客游記》在文學上的成就而忽略其在自然環境觀、地理發展史上的價值,都不能完整地反映《徐霞客游記》的全貌。青島出版社出版的《少年讀徐霞客游記》(2020年6月)在眾多作品中脫穎而出,實現了對《徐霞客游記》解讀的人文性、科學性、兒童化的有機統一。
把中國人的遠游夢想、山水情懷與徐霞客的個人生活史結合起來
“安土重遷,黎民之性”“父母在,不遠游”是中國傳統農耕文化體現的特性之一,其誕生的基礎是生產力的落后和社會交流活動的封閉。伴隨著社會的進步,中國人的進取性得到極大增強,“大丈夫必有四方之志,仗劍去國,辭親遠游”是古代中國知識分子成長的主旋律。所以《少年讀徐霞客游記》用較長的篇幅介紹了徐霞客年輕時的夢想—“大丈夫當朝游碧海而暮蒼梧”,用通俗的話語指出:徐霞客不甘于“做關在籠子里的雞,拴在木樁上的馬”,而是要學“翱翔的雄鷹”,到大千世界中走一走、看一看。
至于山水情懷,那也比較容易理解。徐霞客少年時未能進學,又受父親徐有勉喜歡游山玩水的影響,繼而對“學而優則仕”心生厭意,自然會向古人寄情山水的隱居傳統靠攏(當然他沒有真正地隱居),從中尋找人生的出口。他對山水旅行的體驗最初是試探性的、碎片化的,距離系統地、自覺地去探尋山水的秘密有一個較長的過程。《少年讀徐霞客游記》是個三部曲,第一部《出發,徐霞客》即重點交代了徐霞客的生長環境、家人的情況、自己的學習和生活背景,為徐霞客的“出發”做了足夠的鋪墊,以下才有第二部《山川河流會說話》、第三部《日記里的大自然》。如果脫離明代晚期社會發展和思想解放狀況,脫離徐霞客的成長背景,不把注意力下沉到徐霞客的生活史上,只就作品本身談作品,是無法得到有說服力的結論的。
把古代地理、氣候觀念和現代地理科學研究結合起來
李約瑟之所以給《徐霞客游記》極高的評價,主要看重它在地理學上的價值。根據今人的研究,徐霞客對巖溶地貌(今人稱喀斯特地貌)的詳細記述、對我國水道源流的考察,均超越前人,在一定時期內居世界先進水平。但現在的小讀者對此卻知之甚少。究其原因,一是我國古代一直注重以社會要求為特征的地理學研究,絕少對地理現象、規律、要素進行總結和歸納,使得《徐霞客游記》在地理學上的成就被無意中忽視了;二是“徐學”的推廣者沒有把《徐霞客游記》具備的地理啟蒙價值發掘出來,缺少講好徐霞客的“旅行故事”的方式和方法。
《少年讀徐霞客游記》的作者是著名的地質學家、科普作家劉興詩,今年已經有90歲高齡了。他可以說是“當代徐霞客”,曾進行過大量的地質勘測和考察工作,又受過老北大傳統文化的教育,能精確、生動、系統地講述《徐霞客游記》中的地質發現,用糅合現代科學的語言體系揭示其成因,將原著中對獨特地理現象的感喟驚嘆之辭進行淺顯生動的科技解讀,其間的運用轉化之功可謂爐火純青。“為什么湖泊生在山頂上”“四百年前真的有老虎嗎”“五更天現象之謎”“會吸水的大象”“是誰種下了黃山松”“好個騰越州,十山九無頭”……這些趣味盎然的標題設計,大大吸引了小讀者對地理學的興趣。所以這套書在總體上是一部言說中國地理的百科啟蒙之書。
把弘揚優秀傳統文化與當下高質量發展的社會精神和時代要求結合起來
中華民族自古就把旅行和讀書結合在一起的文化傳統,崇尚“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重視“知行合一”。可以說徐霞客是幸運的,種種有利的條件匯集在他身上,幫助他完成了這一愿望。但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囿于社會發展水平,中國人要滿足自己或者下一代子女的出游愿望,難度是相當大的。進入新世紀,隨著經濟社會各方面的不斷發展,以觀察、學習沿途地理、風俗、民情為主題的“研學旅游”逐漸興起,并被社會各方高度認可。國務院在2013年也提出了要“逐步推行中小學生研學旅行”(《國民休閑旅游綱要》)的要求。徐霞客作為“知行合一”的典范,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真正實踐者。關注徐霞客,了解徐霞客和他的作品,是社會高質量發展到一定程度的內在需求,是文化、旅游和國民教育相互融合釋放出來的合力。
由此,《少年讀徐霞客游記》承載的主題不止于單純的文學提升或者地理啟蒙,還有對知行精神的鼓勵、根據徐霞客的記載可復現的旅行資源(路線和景觀)以及寄寓在秀美風光下的審美追求和家國精神。作者在書中曾引用辛棄疾的詞呼吁孩子們構建和諧的人與自然的關系—“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這和400多年前徐霞客從海寧出發踏上旅行之路時的所見所感如出一轍:“自寧海出西門,云散日朗,人意山光,俱有喜態。”
總而言之,《少年讀徐霞客游記》的出版和暢銷,反映了一個多種內容要素相結合才能給孩子講好中華文化的出版現象。它用最新的視角詮釋傳統文化中所蘊含的開創精神、科學精神,鼓舞小讀者追尋文化名人的遺蹤或參與具體可感的文化活動,讓《徐霞客游記》這部書在新時代煥發出勃勃生機。
(作者系《少年讀徐霞客游記》責任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