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好吃的,我覺得爐包是其中之一。
我仔細回想,第一次吃爐包大概是14歲那年的暮春。有天,我隨父親去10幾里外趕尚莊集市,由于起得早,路途遠,肚子餓得不行。碰巧,熙攘的人流外有個做爐包的臨時灶臺,父親牽著我的手來到灶臺前,一番討價還價后,攤主端給我們兩盤冒著熱氣的爐包。我急火火張口就咬,喲!好暄軟的皮兒,好鮮香的餡兒。由于是頭一回嘗到這樣的美味兒,我貪婪地一股腦吃了六七個。擱下碗筷,打著飽嗝時,我竟不知吃的是何物,詢問父親和攤主才明白,原來那就是傳說中的爐包。
少年時,家貧日子苦,吃頓爐包算是奢求。隨著社會發展,如今爐包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說起來,老家人吃爐包算是粗糧細作的一種。較早時,日子剛有起色,村里生活較好的街坊為了消化自留園里過剩的蔬菜才想此一招兒。一半白面,再摻幾勺地瓜面,或者玉米面,加大半匙泡打粉,加水調和后形成面坨,將盛著面坨的瓷盆放在鍋臺后沿兒,或是擱在泛熱的炕頭上,再蓋上厚被,等待面坨發酵。爐包餡簡單,一種是打幾個雞蛋放在油鍋里炸熟鏟碎,將其拌到切好的韭菜里,加花生油、味精、鹽、五香粉,有些過日子仔細的人家,還同時淋上小磨香油和少量醬油之類,用以增味,提升口感。另一種是切兩三撮五花肉丁放入切碎的大白菜中,加蔥、姜、大料末、花生油、味精、鹽等,均勻調和。一般來說,操持家務的女主人餡料調好后,用做爐包皮的面就差不多發酵好了。
包爐包沒什么技巧。將發酵好的面做成適中的劑子,用搟面杖搟成手掌心大小的面皮,再將調好的餡料盛在面皮上,旋轉著依次將面皮邊緣捏合牢靠,一個待煎的爐包就成功了。這其中要說難的,就看你包時如何嫻熟地打上一圈均勻好看的面褶子了。
煎爐包的過程也不復雜。平底鍋燒干,淋上足夠的花生油,等油溫稍稍升高后,即把爐包依次快速地擺放在油鍋上,將爐包略煎一下,接著用一碗水加上少許面粉調成“面水”,倒入鍋中,沒到包子的二分之一左右,然后蓋上鍋蓋。先用大火,等鍋內吱吱響,有咕嘟咕嘟的聲音后,改用小火。不消幾分鐘爐包就緊密地團結在一起,到水沒了,包子也熟了。出鍋前,可再刷上薄薄一層油,以增加色彩和口感。出鍋時,一鏟子鏟起幾個,仍是一個整體,爐包的底部呈金黃色,看上一眼,口即生津。吃爐包,不僅消化了粗糧糙菜,而且還犒勞了家人,老家主內的農婦們這項手藝都不孬。
現在,生活都較早年好了若干,吃爐包便再平常不過了。不過現今的爐包較從前相比質量也高多了。先說餡料,青島由于離海近,蝦仁、干海米、鮑魚、海螺肉、蛤蜊肉等等若干海鮮都成了做爐包的食材。離海遠些的地方,木耳、香菇、牛羊肉這些也是爐包的餡料。看電視劇《紅高粱》,了解到莫言老家高密盛產爐包,早年那里的土匪對爐包也是情有獨鐘,爐包和拤餅成了土匪們每餐必吃的食物。相傳高密爐包是“濰水之戰”時韓信領兵在高密一帶打仗時留下的。據說,有天,戰事太急,廚師做好的包子來不及蒸,只好放鍋里煎一煎,給韓信送去,韓信吃后大加贊譽,讓廚師繼續照此法做下去。于是爐包就如此這般傳了下來。
回想自己14歲時才吃到爐包,我覺得這并沒什么遺憾。那些個年月,誰家日子都不寬裕,誰家如能解決溫飽就算是很大的本事了。我高興,社會越來越進步,人們的物質生活日益趨好,吃爐包變成了家常便飯。在不缺吃穿的歲月里,我為自己能擁有遲來的爐包果腹經歷而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