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村，熱烈的夏天（外四首）

六月漁村，在船邊舀云舀水的我們

不敢戳破泡沫上的小彩虹

虛影悄悄離開身體，在湖底的大樹根下

盤桓。有誰指使西湖村的荷葉

豪賭一場愛情，蜻蜓

為此押上了全部的盛夏

來尋找他的配偶

交合之后，脫胎換骨之后，又點水而去

水面的花鯉魚，或是睡蓮

比兩人的目光更早地相遇在

轉世的河流

在洱海的祈愿

天地如同祭壇

列坐著四圍青山

我以塔為香

焚起了流云

一葉扁舟

飄搖在

萬頃的湖面

我虔誠地打撈著

月光深處

那顆永寂的心

金沙江畔

金沙江畔，一切語言都渾濁不清

就像鄰村的阿妹，乘船向東以后，不知被拐去了何地

金沙江畔，一切大道都蜿蜒曲折

世世代代被鎖在南面，前往重慶打工的親戚們，摩托摔進了崖底

金沙江畔，除了黃金與墜崖的老虎

血和淚也裹在里面

哀牢山迷霧

我們被不可測的時間擊中

飛過云山的蝴蝶花，突然忘了

哀牢山中的母語

翠綠之中，神仙與牧羊人

枕著年輕的霧與溪流

金色狼嚎傳來最后的神旨

仿佛，我與高原的臍帶被剪斷

衣物與腳印，交給落葉去認領

我知道我們，迷失了經緯

與羅盤

一道道山梁崩裂

河床吹來悠遠的夜晚，紅月下的哀牢山

以她古老的嗓音

從四面八方

喊我

蝴蝶泉式的愛情

我曾以為舊相片里

不會飛出那只蝴蝶

那些紅的藍的綠的紫的黑的

來自深淵的斑點

它像陳列在記憶中的靜物

一件很容易破碎的藝術品

我肯定，白族的姑娘，你與金斑喙鳳蝶

有過第三類接觸。在蝴蝶泉邊

它眨著黑眼睛華麗地回旋，又輕飄飄地

落在花口，引燃了春天

它在你耳朵上停歇的時候，仿佛神賜給你

一件很癢的首飾

它對你耳語了什么，讓你紅著臉頰

蕩著秋千對我唱

“大理三月好風光哎，蝴蝶泉邊好梳妝哎”

我回唱，像電影

“蝴蝶泉水清又清，丟顆石頭試水深”

在過去的夢里，水底的金月亮對我說

“在蝴蝶飛走之前，再不喜歡

就來不及了”

我回城，考試，寒窗苦讀

你回山，釀酒，燕爾新婚

我們流向兩個世界，可是

一旦展平時間的褶皺，我就找到了你